夜已深。
二人从书店中走了出来。
雨后城市的夜晚有一种近乎柔软的清凉,空气里混着泥土和潮湿石砖的味道。
街道上仍有积水未干,灯光洒下来,映在水面上晃出碎银般的反光。
清浔拢了拢风衣,轻轻吸了口气,“这里的雨后空气,可真清新啊。”
池珣走在她身侧,安静地听着,偶尔避让着人行道的水洼。
他今天没有戴帽子也没有口罩,整个人像突然从镁光灯下消失了,只是一位普通的、穿着深灰色帽衫的青年,沉默、内敛,不引人注目。
“《风之谷》。”
他忽然开口,声音轻,
“你佷喜欢那种题材吗?”
清浔偏头看着他,笑了笑,
“我小时候不太看动画,但有次熬夜睡不着,无意中点开了。其实当时看不太懂,但那个世界观……太安静,也太深了。我一直记得娜乌西卡,她总是一个人面对所有人。”
“她不怕孤独。”池珣接上,眼中浮现一丝轻淡的赞许。
“是啊,”清浔轻轻笑了一声,
“而且她温柔得让人觉得自己也可以去拯救点什么。”
他们就这么慢慢地走着,从漫画谈到电影,又从电影说起圈子里最近的热搜、剧本、奇葩艺人。
池珣模仿了一个某位男演员拍广告时“假哭五分钟眼睛还干得起皮”的八卦轶事,清浔笑到差点踩进水坑。
“你不觉得你其实挺好笑的吗?”她抬头看他,眼里含着点笑意。
池珣无奈地扯了下嘴角,“我只是平时没什么人想听我说这些。”
“那你以后可以多跟我讲啊。
”她脱口而出,语气很自然,但说完后忽然又有些不好意思地别开了脸。
池珣没说话,只是静静看了她一眼。
雨后的潮气已经慢慢渗进了鞋底,昏黄的路灯下,一只猫从垃圾桶后跳出来,又迅速钻进墙角的黑暗中。
“今天谢谢你带我来那家书店。”
清浔在路灯下转过身,
“我还以为你那种顶流都是去夜店或者剧本放松。”
“我也去。”池珣淡淡道,
“不过那种地方没办法讲娜乌西卡。”
清浔愣了一下,笑了,“哈哈哈哈那倒是。”
“我今天很开心。”他声音很轻,却格外真诚,“真的,很久没这么轻松地说这么多话了。”
池珣的眼睛在黑暗中依旧清晰明亮。他看着她,没有说话,喉结微微动了动,像是在组织语言。
清浔盯着他,不自觉地也收敛了表情。
“我也是。”她低声回答,“虽然……说的都是些乱七八糟的。”
“但也正因为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我才觉得,好像更像个普通人了。”
二人接着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空气里还残留着水汽,混着青草和泥土的气息。
两人走在回天府的路上,脚下是被雨洗过的石砖,踩上去泛着微光。
街道两侧的路灯斑驳地洒落光影,一切都安静得像世界只剩他们两个。
夜色很深,天府别墅区的路灯已关闭,环绕顶楼的一圈氛围灯也只剩微弱的暖光。
两人在门口的石板平台上停留了两秒,清浔低头整理鞋带,池珣则指纹开锁。
玄关里,只有一盏小小的感应灯亮着,光线昏暗却温暖。
清浔站在门口,弯腰脱下高跟鞋,换上布底拖鞋,她抬头看向池珣,见他也换上了家里的灰色毛绒拖鞋。
“你先上去吧。”她说,口气带着笑意。
“嗯。”池珣应声,但他并没有立刻转身。
他站在玄关,背对着门,双手插进外套口袋,微微侧头看向她,像是在等。
清浔闭上门,深吸一口气,能闻到木质门被雨水润湿后还没完全干的味道,还有她自己刚才外面被风吹湿的发稍散发出的清香。
此刻,整个别墅仿佛被月光淹没,只剩下一盏小灯和他们的影子摇晃。
两人并肩走向楼梯。
楼梯是实木的,一步一声木头的轻响,回荡在宁静中。
清浔左手扶着扶手,右手拎着一只小箱,箱内装着他们今天带回家的书和杂物。
他们顺着楼梯上一层。来到二楼的过道,两人脚步停住,空气里浮着两人的呼吸声。
忽然,池珣颤了一下,后退半步,伸出右臂挡在清浔面前。
那一瞬他的身体僵住,手臂笔直地横着,不许她再前进一步。
“等一下。”池珣低声说。
清浔脚步顿住,疑惑地侧过头,看向他。
楼梯间没有开灯,只靠客厅远处投来的微弱光线,勾勒出男人的侧脸轮廓。
阴影打在他面上,让他的神情看起来比平时更难以读懂。
“怎么了?”她下意识压低了声音。
池珣没有立刻回答。
他眼神沉沉的,像夜色里最深的一汪墨。
他的手臂还拦在她面前,没碰到她,但几乎贴着她的肩。
他忽然往后走了一小步,距离瞬间被拉近。
清浔能感受到他身上传来的体温,呼吸之间甚至闻得到他衣领处淡淡的木质香调。
楼道只有一盏吊灯发出微黄光,光线照到池珣的脸侧,映出他平日里修长的睫毛,笔直的鼻梁,还有……眼神里的警觉。
即便在这暗处,他的眸子也仍旧深邃、好看,但多了一层锐利,如一只警觉的动物。
“怎么了?”清浔顺着他的目光顺势朝前看。
过道尽头那扇通往二楼主卧的门敞着,房间内一片漆黑。
“你看到了什么吗?”
空气里突然紧了。
清浔心跟着揪起来,目光凝视着那扇半开的房门,里面仿佛有未知的暗涌在蠢蠢欲动。
“里面有人。”池珣的声音更低,但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确定。
清浔吞了吞口水,心头忽地敲响。
她可以看到房间门缝里反射出一个模糊的影子。
门后黑得可怕,没有灯光,也没有被子的皱起痕迹,只剩一片深黑。
“私生饭进来了吗?”
清浔声音颤得极轻,却无法掩盖惊恐。
“可能……”
池珣眸子一缩,“我们今晚回来的时间比预想的早,可能有人在暗中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