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一年盛夏。
没有精确的年历,但是草原却有着十二生肖的循环纪年,今年是兔儿年。
草月是春来,鹿角脱落月就是盛夏。
男子成年后可定婚期,成婚却要等到十八岁。
珠贺扎台与卡米尔在去年迎娶了新娘,辛德也前往他议亲的姑娘家去劳作。
这个夏日,阿日泰将迎娶了一个小部落的女孩儿作为新娘,是阿日泰骑马巡逻的时候碰到了寻找失散羔羊的姑娘。她有着红红的脸庞和明媚的笑容。
少年对她一见倾心。
乌蒙为阿日泰准备着婚礼用的哈达和礼服,而阿央珏坐在一边搅动着马奶桶,准备着婚礼上宴请宾客的酒水。
两人还在忙碌着,只听一声悠长的狼嚎。
接着,一头体型硕大的狼一个滑铲冲进帐篷。
乌蒙手一抖。
这么多年,乌蒙还不太适应这两只狼,朝鲁沉稳些还好,巴彦却一惊一乍,总能吓乌蒙一跳。
duang大一只的狼头嗷嗷叫着拱到阿央珏怀里,差点把一桶酒拱翻。
阿央珏眼疾手快地将酒桶挪远了点,按住狼头。
这个部落里面,这两只狼耀武扬威横着走,此时的巴彦委屈的嗷嗷叫,尾巴夹紧,耳朵都耷拉下来,满脸讨好,显然是惹到秦过生气了。
果不其然,秦过的声音在外面响起:“乌蒙夫人午好,阿珏,午好。”
巴彦嗷了一声,企图躲在阿央珏怀里,但是它显然忘记自己已经是一百五十斤的狼了,又差点没一脑袋把阿爸拱翻。
乌蒙连忙掀开帷幕,就见秦过站在外面,朝着这边笑着。
十七岁的少年在日光下笑容温和,身体颀长,比乌蒙都要高出一个头,眉骨高挺如远山,面庞俊朗,肩膀宽阔,束腰更衬得腰窄腿长,整个人像蓄势待发的虎一样精壮。
“午好,午好,阿日泰他们也回来了吗?”
“已经回来了,正在前边分猎物。”
乌蒙连忙说:“那我去看看有什么要帮忙的。”
眼见着乌蒙一溜烟的跑了,秦过弯腰走进帐篷里,巴彦还在哼哼唧唧往阿央珏身后躲。
它还怪聪明,知道惹了阿爹要找阿爸,秦过本来想抽它一顿鞭子,看到老婆也顾不上抽狼,先露出了个笑容:“阿珏,我回来了!”
“这次怎么去了两天?”阿央珏问。
“嗯,这次跑远了点儿,追到了黄羊群,还抓了两只野牛,”秦过风尘仆仆,挨着阿央珏坐下,就被塞了一碗马奶酒。
老婆投喂,秦过咕噜噜就是喝。
鲜马奶用传统方式发酵,第一天微酸带甜,口感是最好的。
吨吨吨喝了两碗,秦过气也消了。
看到旁边讨好卖乖夹着尾巴的狼,气不打一处来,一巴掌拍在巴彦脑袋上。
狼谄媚地低头,不敢吱声。
阿央珏觉得好笑问:“怎么这样生气?巴彦做错了什么事吗?”
“我带着朝鲁出去狩猎,它在部落守着小巴,今天一早,小巴骑着它,他们去河里游泳!”秦过觉得无语。
夏季的河水因融雪而湍急,巴根还没满六岁!一人一狼还真敢去!
阿央珏皱皱眉,也不袒护巴彦,揪着狼耳朵教育:“河里很危险,巴根还小,你怎么能独自带他下河?”
巴彦嗷嗷嗷企图辩解:天气热,小巴小主人让我去的呜呜呜。
最后,在阿央珏的公正处置下,秦过还是打了两鞭子作为做错事情的惩罚,巴彦委屈的缩成一大团。
阿央珏问秦过:“朝鲁呢?还没回来吗?”
去年,朝鲁遇到一只母狼,坠入爱河,今年春生了两只狼崽。只是小狼跟着母狼,没有带回部落养,朝鲁时不时会带着猎物去看望老婆孩子。
“嗯,他这次抓了不少猎物,应该要一阵才回来。”秦过说。
有的狼老婆孩子都有了,有的狼还天天和光屁股小孩下河摸鱼。
教训完狼,秦过从前襟掏啊掏,掏出一把羊角做的小梳子塞给老婆:“送给你。”
秦过每次外出,总会给阿央珏带一些什么东西回来,兔子皮、狐狸皮、一根发带、一颗漂亮石头……这么多年,零零碎碎的小礼物摆满了阿央珏的盒子。
小梳子巴掌大,是秦过亲手雕刻的。
这个小世界有些不同,哪怕秦过是尊贵的少主,也要干活。空闲的时候放牧、饮马。
狩猎是一项生存活动,而不是娱乐活动。
但是奇怪的是,这样贫乏的物质条件下,连财富都无法累积的地界,人的灵魂却好像比任何时候都要自由。
秦过浑身还有泥土和汗液的味道,阿央珏将梳子收好,弯弯眼睛说:“谢谢。”
青年眉眼生的漂亮,不像草原中的传统长相。他有一张非常精致的脸,就连右眼上的伤疤,都随着岁月逐渐淡化了一点,原本血色一样的疤像一团云霞。
他笑的好漂亮,眼尾微挑如新月裁开雪原。
duang大一个秦过挤过去和老婆贴贴:“阿珏,你热不热?”
阿央珏哪怕夏天也包裹严实,洁白的围巾一直包裹到脖子,他摇摇头,看到秦过眼里的殷切,又点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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塔塔部落如今聚集着五六个投靠而来的小部落,加在一起一共三千人左右。
因为放牧的草场有限,一般会分散在草场周边居住,主营安扎在高原处。
秦过狩猎满载而归,大部分人都在敖包前分猎物,逃过一截又没有完全逃过的巴彦撒欢跑了一路。
阿央珏坐在马上,秦过就牵着小白马往河边走。
淹没膝盖的草丛窸窸窣窣,秦过把马牵下游,抱着阿央珏跑到上游的山涧,鞠了一捧水擦了一把脸。
确实热,他三下五除二脱了个干净,留了一条裤子,扑通一下往河里跳。
阿央珏在岸边帮他把衣服叠好,看着秦过撒欢,从马上取下毡毯,和很久之前一样,在岸边铺开。
眼见着秦过游得开心,巴彦也一头扎进去。
奔波在马上两天,秦过洗干净灰尘,扭头看见阿央珏坐在岸边的石头上,环抱着膝盖,见他看过来,还弯着眼睛笑一笑。
这也太乖了。
秦过被迷得神魂颠倒,湿漉漉的游过去,出水的时候溅起水花,在日光下圆滚滚的水珠像珍珠一样叮咚四溅。
少年撑着身子,就像俊美的水妖,带着潮气逼近。
阿央珏不由自主地退后了一点点,眼见着要从石头上滑下去。
秦过沾着凉意的手拉了他一把,五指纠缠,阿央珏被扯到他面前。
水滴从少年的头顶,顺着肌肉线条分明的肩膀滚落,被草原骄阳晒成蜜色的肌理沟壑中,拖出银亮的水痕,最终没入腰带勒出的腰线阴影里。
风划过耳廓,远离又逼近,阿央珏看着少年轮廓分明的近在咫尺的脸庞,瞳孔微微放大。
他眼睛瞪圆的样子也可爱死了,秦过笑着再凑近了一点儿。
秦过湿漉漉的额头抵着他的额头,湿漉漉的鼻尖抵着他的鼻尖,下颌的水珠落在两人交握的手上。
分不清是谁的心跳如鼓。
阿央珏稍稍侧了一下脸庞,覆上秦过的嘴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