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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王飞翔趁爸爸睡着之后,一个人回了一趟家。

十年来,这是他第一次以这一户人家主人的姿态走进大门。

望着满屋子熟悉又陌生的摆设,以及王栋平时生活留下的各种痕迹,他没法不潸然泪下。

其实王飞翔最渴望见到的,就是客厅里老式的实木沙发。沙发承载着他儿时的回忆,不仅妈妈喜欢,他也非常喜欢。

然而这次回来,沙发没有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套有着现代设计风格的布艺沙发。看一看结构就明白,拉出底部“抽屉”,沙发就会变成一张大床,宽度达到了1.5米。

“嗨,就是为了换这套沙发爸爸才弄得肺部感染的,不然他多少还能撑几天。我回来后看到他样子不对劲,再发现他是生了大病,能不送他进医院吗?也不至于搞到要叫救护车这么严重。”

帮王栋收拾好换洗衣物后,王飞翔从柜子最下层找出了藏得挺隐蔽的病历本。

打开本子就掉出来慢粒髓性白血病的确诊书,看看确诊日期,他又是好一阵难过。

去卫生间找了毛巾和塑料盆,王飞翔打包好所有物品后坐上出租车赶回了医院。

那天晚上,他穿在身上的防护服没有脱下来过,因为不穿就不能靠近病患,不能呆在病房。

夜深人静时,躺在家属用的躺椅上思前想后,王飞翔清醒极了。他睁着眼睛望着百叶窗帘由黑转白,天渐渐地亮了。

五点多钟王飞翔就起来,接收护士送来的营养早餐,照顾父亲吃下,这才离开病房解下憋气的防护服,去卫生间梳洗。

可还没在病区活动多久,他就撞见了门口向护士请求进来探视的沈万友和林佳佳。

*

虽然只在医院住了一个晚上,王栋却错觉在他的“阿尔法星”上,他已经住了很久很久,久到他想回家去看看了。

也是,新买的两用沙发仅是拆掉了外包装,都还没认真坐上去试试舒不舒服呢~

脑袋沉甸甸的,王栋想爬起来,可他起不来,挣扎两下,反而又昏睡了过去。

这一觉又不知睡了有多长时间,王栋醒来睁眼,发现此时呆在床边的人不止是王飞翔,还有另外两个穿隔离服的人。

“是医生护士吗?”王栋想,可又感觉不像。

发现他醒了,王飞翔忙凑过来问:“爸,你觉得怎么样?哪儿不舒服告诉我,我叫医生来看你呀?”

王栋摇一摇头,迟滞的眼神在那二人身上打转。

王飞翔让开,另外一个人靠过来,竟然是个女的。

王栋看不太清她的长相,但她说话特别温柔,声音特别好听。

“王老先生,我们是从安宁过来的,听说您生病了,来看看您。”

“安宁~”王栋听着觉得奇怪,“我在安宁认识这样的人吗?”

女人自我介绍:“我叫林佳佳,是沈辰星的妈妈。”

“什,什么?”这样一听,王栋何止是吃惊?但凡他稍微有点力气,都能从病床上蹦起来!

见老人的眼眸突然收紧,林佳佳意识到自己这么说有点突兀,慌忙补充:“您放心,星星到现在也不知道您就是扮演外星使者戈伦的人,我们什么也还没和他说过呢。”

退烧了,王栋不想再躺着,眼睛找到王飞翔,哀求地向他示意,自己想坐起来。

王飞翔不违背爸爸的心意,走到床尾帮他将床摇成40度角,这样他就能靠在枕头上。

然后王栋又到处找手机,王飞翔懂事地给他递了过去。

大家看着老人忙来忙去,都不明白他究竟要干嘛,等他拿到手机,开机又进入微信,王飞翔才懂了,爸爸这是想借用手机来表达自己呢。

“可真是个好法子啊~”王飞翔寻思,并回想来婺华前的晚上,是怎样在微信上和爸爸交流的。

其实只要他愿意,和父亲缓和关系压根就不用等到今天,说不定父子俩早些时候用微信沟通,他就能发现父亲在组织语言上何止不傻,还很有天赋呢,可以将文章写得很好!

林佳佳也看懂了王栋的意图,赶紧拿出自己的手机,和老人交换了微信。

王栋虽然病着,打字速度却不慢,林佳佳和沈万友皆是感叹,假如此时没和老人面对面,而是分处于网线两端交流,哪能看出和他们网聊的人会是一位垂暮的老者?

王栋第一句话就问:【星星好吗】

林佳佳:【他调皮,摔伤了腿,不过现在没事了。】

王栋:【哎呀!怎么会这样!】

林佳佳:【没事的,老人家您别担心,他已经在康复了。】

王栋垂头叹了口气,没立即打字,而是显得很沮丧。

连沈万友也猜到王栋在想什么,对他说:“王老先生,想必您看出来了,星星和您结交网友的事我们都知道了。要不是他跑进蔡洪山摔伤了腿,我们恐怕还不知道您是他的好朋友呢。”

“这人是星星的爸爸呀?好像有点幽默感。他们两人,不太像是离婚夫妻呀?难不成星星说的家庭不和的孩子,真是那个叫李全福的?”王栋觉得特别迷糊,但他能确定,这时迷糊不是因为生病。

林佳佳在微信上说:【我很抱歉误会了您的儿子,把他当成了戈伦。不过现在误会全解释清楚了,您又病了,我们还从您的邮件中理解了您的良苦用心,所以不仅不怪您,还很感谢您关心星星。他能和您结成忘年交的朋友,很让人感动。】

王栋艰难地读着那一段话,虚弱的眼中浮起一层让人看不透的雾气。

他打出两个字:【紫色】

“紫色?什么意思?”林佳佳一愣。

沈万友提醒她:“星星向戈伦形容自己的生活,用的是紫色。”

王栋点了点头,又写道:【孩子,很不快乐】

林佳佳和沈万友彼此对视,眼中都是既有疑惑又有自责。

那一瞬间,他们共同的想法是:“星星怎么可能不快乐呢?就算父母经常吵架,也从来没委屈过他呀?吃的用的玩的,只要他想要,什么时候没满足过他?如此衣食无忧的孩子都不快乐,生活里怕是找不出真正快乐的孩子了吧?”

林佳佳懒得打字了,直接告诉王栋:“老先生,我想您是弄错了。我儿子每天都很快乐,除去因为成绩差在学校不受老师同学待见,给他造成了一定困扰,他实在是没有什么理由不快乐。”

王栋说不出话,只能摇头,又在微信上写道:【你们不了解星星,我了解,他很需要父母的爱,你们,没有给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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