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霍帮率领三千步兵离开玉府,踏上追杀玉阳基之路的第七日。
霍乾念收到消息,说是玉府西边水岛上的五十多个妇人,包括刚出生和未出生的婴孩,已被持有东宫令的守城军尽数诛杀,没有留一个活口。
那些“未至人间”的孩子,永远没机会来这人间了。
消息还说,南璃君对霍乾念此次违逆东宫令之事颇有微词。
那步兵统领对此毫不意外,对霍乾念道:
“霍都督宅心仁厚,可悯敌如杀己,如果到了战场上,那便是老弱妇孺男女老少皆可杀之。等玉家之祸被彻底清除,您便是楠国首屈一指的财权重臣,万万不可拘泥于细枝末节啊!”
霍乾念明白那步兵统领说的都是肺腑之言,感谢地拍拍他的肩膀,却没有说话,只是往安静处走去。
走出去一段路,那步兵统领像劝诫,又像是感叹,幽幽道:
“齐家,治国,平天下。‘治国’当比‘齐家’更严吧。”
霍乾念立时顿住脚步。
很快,玉家满门上下,连同婴孩在内,全部被尽数诛杀的消息,传遍街头巷尾。
霍帮众人闻此停下行程,原地默哀许久,气氛压抑了好几日。
一直到探子传来玉阳基的消息,众人才又打起精神。
探子说,在往东北边境的固英城中,有人曾见过一个老头子带着两个年轻人,还有四个护卫相随。
起初以为是父亲带着儿子,可看三人之间怪异的举止,又不像是父子,因而对此事印象颇深。
为不打草惊蛇,霍乾念只将三千步兵留在固英城,装作笃定玉阳基在城中,大肆搜城的样子。
他与护卫则按照探子寻得的方向,兵分五路,每队五十人,分开向东北方向搜索。
虽然知道云琛的好本事,还是由她带了一队,但霍乾念总是不放心,便将自己这一队安排在离她最近的地方,以便照应。
云琛可不管那么多,她知道如今的霍乾念几乎根本不需要人护卫,他功夫本领远在众人之上。
因此,那厢的霍乾念刚抬手说了一个“你多小——”剩下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完,这厢的云琛已带头窜出去,只留给他一个干脆利落的背影。
五路人马分别潜入密林,一边注意不要发出大的声响,一边寸草寸木地搜寻。
在林中搜寻了整整三日无果。
入夜,云琛领着护卫队在一处溪边休息,砍伐树木升起篝火。
众人疲惫不堪,纷纷择树睡觉,轮流休整。
云琛则在一旁对着溪水琢磨,想着如何引蛇出洞最好,不能一直这样大海捞针找下去。
正凝神思考中,忽听不远处,一个护卫抱怨道:
“你小子是新来的吗?能点名出来这次外派,应当是个好手啊!可从京都过来这一个月,我看你是骑马哆嗦,拿刀哆嗦,爬树也哆嗦!我忍你小子很久了!”
另一个护卫插话道:
“看模样的确是新来的,你是哪个院里来的?说话啊?”
霍帮护卫大都很团结,但一群性格不同的男人聚在一起,还是少不了打骂掐架。
云琛这队的五十个护卫,大多都是她平日相熟的,也有几个脸生的在里面。
行路途中她的确见到一个很瘦弱的护卫跟在队伍最后头,骑着马摇摇晃晃,总是掉队。
她走过去准备拉架,那两个相熟的护卫还在抱怨不停:
“云哥,这家伙是哪个院的?咋把这么不中用的送上来了?”
“大家都是跳上树,找个舒服的枝头睡觉就是,偏生他是手脚并用往上爬,最基本的轻功都这么差,还怎么办差?”
无论旁人怎么说,那瘦弱的护卫自始至终都不吭声,只低头站在阴影里。
云琛仔细去瞧,只能看见那瘦弱护卫身量瘦小,头发蓬乱,脸上全是黑灰,根本看不出本来容貌。
云琛叫那两个抱怨的护卫赶紧去休息,等周围没有人了,她尽量将语气放得温和,对那瘦弱的护卫道:
“你是新来的吗?做护卫很辛苦吧,没事,时间久了就好了,大家都是这么过来的。他们说话冲,但都是打斗的好手,关键时候也绝对会照应你的,你放心。”
云琛说完,对面的人还是低着头不说话,肩膀却逐渐抽动起来,一颗颗晶莹的珠子落下,竟然是哭了。
云琛愣了。
如今霍帮这么多护卫里,除了花绝,她就没见过第二个大男人这么哭。
况且她也没骂人啊。
她只能将语气放得更温柔:
“别难受了,赶了一天路,饿了吧?走,和我一起吃点东西吧!”
不知哪句话又触到对方神经了,那瘦弱护卫竟直接捧着脸大哭起来,引得周围原本睡下的护卫们都看了过来。
云琛只得赶紧揽住那瘦弱护卫的肩膀,往林子深处走去,一边走,一边不停安慰。
等走到一处草木稀疏,月光明亮的地方。
那瘦弱的护卫终于哭够,拿袖子擦擦眼泪,小声叫了句“云琛”。
听到那声音,再从那一脸眼泪和黑灰的脏污中仔细去看,云琛顿如五雷轰顶,惊得舌头都捋不直了:
“二、二、二、二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