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术将陆青鸢和凌韬带到地牢最深处。
面前本来是一堵实心墙壁,但是袁术上前,用指尖轻叩墙面某处隐蔽机关。
“轰隆——”
一声闷响,厚重的石门缓缓开启,露出一段向下延伸的石阶。
陆青鸢一手紧紧牵着凌韬,一手暗暗按在藏有迷药的锦囊上。
她想着,若是袁术有任何异动,她便要拼尽全力为凌韬争取逃跑的机会。
下行途中,前方忽然传来熟悉的声音。
“霍云瑶!你又耍赖!落子无悔真君子!”
“我哪有耍赖?刚刚……刚刚是我看错格子罢了!”
“哼!就算让你三个子,你照样赢不了我!”
“切!要不是这里没别的消遣,谁要跟你下棋!”
凌韬第一个反应过来,又惊又喜,挣脱了陆青鸢的手,向下冲去。
密室之内,霍云旸正与霍云瑶面对面下棋,忽见凌韬闯入,三人顿时抱作一团。
陆青鸢眼眶微热,手放松了下来。
孩子们没事就好。
袁术则无奈地摊手笑道:“嫂嫂这下该明白我是敌是友了吧?”
待龙凤胎看清陆青鸢时,震惊之色溢于言表。
霍云瑶的尖叫声几乎要掀翻皇城司屋顶。
好容易等孩子们平静下来,袁术才正了神色,说出了实情。
原来年前陆青鸢中毒后不久,萧祁便以“冬日雪大,封路难行”为由,向皇帝请旨,提前去往封地,其身边还多了一名盲眼军师,姓元。
自那时起,朝中弹劾镇北侯霍雁行的奏章便接连不断,从最初的鸡毛蒜皮之事,逐渐演变为蓄意针对。
直至半月前,有人翻出五年前旧账,指控霍家涉嫌通敌叛国,甚至伪造了多方证据。
恰逢北燕因入冬缺粮,频频对边境发起试探。
在此情形下,霍雁行向皇帝献上一计。
由袁术假意与太后一党勾结,皇帝迫于群臣压力,下令抄没镇北侯府,将霍雁行判为流放。
而实际上,流放队伍出城后便已暗中调换,霍雁行则率领部分霍家军精锐,秘密前往边疆。
袁术叹道:“陛下的意思是,与其被动等待敌人发难,不如主动示弱,让对方放松警惕。如今朝中难以分辨哪些是萧祁一党,唯有到了危急时刻,方能看清众人的立场。”
陆青鸢听罢,心下震动。
前世这些事本应在两三年后发生,如今却因萧祁提前结识元奇,一切都提前了。
或许……
陆青鸢心里升起一个念头,既然陆蓉月也是重生的,那么很有可能,是她将元奇引荐给萧祁的。
不过刚刚袁术说元奇失去了双眼,变成了盲人。
她记得前世,元奇的眼睛一直是好的啊。
不过,霍雁行见招拆招,行此险棋,虽不失为妙计,却也暗含极大风险。
想必年后,必有大事发生。
“三婶娘不必太过担心三叔,”霍云旸见陆青鸢面露忧色,突然从石凳上站起身,劝道,“曾祖母曾赞三叔用兵之术远胜于我父亲和二叔呢,他一定有办法的,我们要相信他!”
陆青鸢点点头,忽然意识到霍云旸居然站起来了!
她盯着他的腿,惊讶道:“你……你的腿,好了?”
一旁的霍云瑶笑道:“他可勤快了,每日都坚持练习走路,配合医师艾灸,前几日已能站起来了。”
陆青鸢让霍云旸走了一圈,见他虽行走比常人要缓慢一些,却已经能够走得比较稳当了,心中满是欣慰。
一旁的凌韬更是又高兴又愧疚,眼眶红红的。
“嫂嫂,你们暂且在这密室中躲避,”袁术开口,“此处隐蔽安全,侯府那边有老太太和四小姐在,料想也无人敢为难她们。如今外面动荡不安,你们就在这里等候消息吧。”
话音刚落,石门处传出声响。
袁术警觉地抽出佩剑。
只见一名亲信匆匆闯入,急声道:“指挥使!大事不好,皇帝突然病重,太后宣您即刻入宫!”
京城动荡,边关也危机四伏。
朔风裹挟着暴雪呼啸而来,将边关的天地染成白茫茫一片。
越往边关行军,风雪越是肆虐,而这边的街道也行人寥寥,家家户户紧闭门户。
近日北燕人频繁出没的消息,弄得边关百姓人心惶惶,若非迫不得已,一般就不出门了。
“侯爷,翻过这座山便到狼崖了。不如在此修整一晚,补充些干粮?”柏羽望着疲惫不堪的霍家军,小心翼翼地建议道。
狼崖是北燕和大梁的交界处,因山形如一匹正在仰天嚎叫的狼而得名,地势险峻。
五年前,霍雁行的兄长就是在狼崖败给了北燕人。
霍雁行抬眼望向铅云低垂的天空,又扫视了一圈麾下将士们冻得通红的面庞,最终勒转马头,沉声道:“就在此处歇息,明日一早出发。”
为掩人耳目,霍家军精锐皆扮作商队模样。
从京城一路奔波至此,纵是铁打的汉子,也难掩疲惫之色。
边关条件简陋,能寻得一处遮风避雪之所已属不易。
众人毫无怨言,啃了几口冷硬的饼子,灌下一碗热粥,便倒头沉沉睡去。
唯有值夜的将士与霍雁行,仍在风雪中坚守。
柏羽搓着冻僵的双手,劝道:“侯爷,您也去歇着吧,这儿有我盯着。”
霍雁行却望着漫天纷飞的雪花,突然开口:“她那边,文书该送到了吧?”
柏羽愣了片刻,才反应过来侯爷口中的“她”,是指陆青鸢。
他赶忙点头:“按日子算,应当送到了。”
霍雁行微微颔首,转身踏入屋内。
屋内,柏羽早已将炭火添得极旺,暖意驱散了些许寒意。
霍雁行躺在硬邦邦的木榻上,双眼布满血丝,却毫无睡意。
他伸手解开包裹,首先取出的是一件狐狸皮大氅。
皮毛柔软细腻,针脚细密紧实,纵使外面风雪再大,也难以透入分毫。
这是陆青鸢离开一个月后,绣娘呈上来的,说是按照夫人的要求精心缝制的。
他一路舍不得穿,仔细收在包裹里。
突然,一个陈旧的锦囊滑落至地上。
霍雁行弯腰拾起,轻轻打开。
囊中的物件,他早已无数次在指尖摩挲。
一封陆青鸢所写的桃花笺,还有一枚桂花银钩。
还记得因为墨掌柜的事情,他被萧祁的人射中肩膀,郊外并没有药,陆青鸢毫不犹豫地倒出香囊中的草药,为他敷治伤口。
而那个香囊,却被她稀里糊涂地丢进了火堆里。
唯有这枚桂花银钩没有被火烧坏,他当时趁陆青鸢没有注意,偷偷捡了起来,珍藏至今。
霍雁行紧紧握着这两样物件,许久,他才将它们重新放回锦囊,贴身藏好,闭上双眼,试图小憩片刻。
次日清晨,队伍整装待发。
然而,当众人离开客栈一段距离后,霍雁行突然面色大变。
他贴身携带的香囊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