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宗元的作品
3)《种树郭橐驼传》—1
原文:
郭橐驼,不知始何名。病瘘,隆然伏行,有类橐驼者,故乡人号之“驼”。驼闻之曰:“甚善,名我固当。” 因舍其名,亦自谓橐驼云。其乡曰丰乐乡,在长安西。
驼业种树,凡长安豪富人为观游及卖果者,皆争迎取养。视驼所种树,或移徙,无不活,且硕茂,早实以蕃。他植者虽窥伺效慕,莫能如也。
有问之,对曰:“橐驼非能使木寿且孳也,能顺木之天以致其性焉尔。凡植木之性,其本欲舒,其培欲平,其土欲故,其筑欲密。既然已,勿动勿虑,去不复顾。其莳也若子,其置也若弃,则其天者全而其性得矣。故吾不害其长而已,非有能硕茂之也。不抑耗其实而已,非有能早蕃之也。他植者则不然,根拳而土易。其培之也,若不过焉则不及。苟有能反是者,则又爱之太恩,忧之太勤,旦视而暮抚,已去而复顾;甚者爪其肤以验其生枯,摇其本以观其疏密,而木之性日以离矣。虽曰爱之,其实害之。虽曰忧之,其实仇之,故不我若也。吾又何能为哉?”
问者曰:“以子之道,移之官理,可乎?”驼曰:“我知种树而已,理,非吾业也。然吾居乡,见长人者好烦其令,若甚怜焉,而卒以祸。旦暮,吏来而呼曰:`官命促尔耕,勖尔植,督尔获,早缫而绪,早织而缕,字而幼孩,遂而鸡豚。鸣鼓而聚之,击木而召之。吾小人辍飧饔以劳吏者且不得暇,又何以蕃吾生而安吾性耶?故病且怠。则与吾业者其亦有类乎?”
问者嘻曰:“不亦善夫!吾问养树,得养人术。” 传其事以为官戒。
释义:
本文作于805年(贞元二十一年),当时作者在长安,正在积极地投入王叔文集团的政治革新运动。
在这篇文章中,柳宗元把“养人”与“种树”相比较,将种树之道“移之官理”,指出施政者必须按照客观规律,顺应自然,适应人民生活的要求,才能使民众生活安定,否则就必然是骚扰人民,给人民造成危害。
译文(参考):
题意:《郭橐驼种树传奇》
嘿,你知道郭橐驼不?这人啊,一开始叫啥名儿咱也不知道。他得了一种病,背驼得厉害,只能弯着腰走路,那模样啊,活脱脱像只骆驼,所以同乡的人都叫他“骆驼”。
郭橐驼听了,还挺高兴,说:“哎呀,这名字起得好啊!”干脆就把自己原来的名字给扔了,也自称起“骆驼”来。他住的地方叫丰乐乡,就在长安西边。
这郭橐驼啊,是种树的行家。长安那些有钱的老爷们儿,为了看风景、卖果子啥的,都争着抢着要把他请回家去。
你看他种的树,不管是移栽的还是用别的方法种的,没有一棵活不了的,而且长得又高又壮,果子结得又早又多。其他种树的人偷看模仿他,可就是没他种得好。
有人问他,他回答说:“我可没本事让树木长寿又多结果子,只是能顺着树木的天性让它自然生长罢了。种树的方法嘛,树根要舒展,培土要均匀,土要用原来的,捣土要结实。
都做好了,就别乱动别瞎想,种好后就别再管它了。种的时候要像对待孩子一样细心,种好后要像丢弃一样不管它,这样就能让树木顺着它的本性而自然生长。
所以我只是不妨碍它生长而已,并不是有本事让它长得又高又壮。我只是不抑制、不减少它结果而已,并不是有本事让它果实结得又早又多。
其他种树的人就不是这样了,树根蜷曲着,土也换了。他们培土的时候,不是多了就是少了。
还有和我相反的人,就是对树太溺爱了,担忧得太过分了,早上看晚上摸,刚离开又回头看;
更过分的是用指甲抠树皮来检验它是死是活,摇晃树根来观察它的疏密,这样树木的天性就一天天丧失了。
虽然说是爱它,其实是害它。虽然说是担忧它,其实是仇视它,所以他们都不如我啊。我又有什么特殊的本事呢?”
有人问:“把你种树的方法,用到当官治理上,行不?” 橐驼回答道:“我就会种树,当官治理,那不是我的本业。”
“不过我在乡下,看到当官的老是发号施令,好像很关心百姓,可最后却给百姓带来灾祸。”
“每天早晚,当官的就来喊:‘官府让你们赶紧种地,鼓励你们种树,督促你们收获,早点煮茧抽丝,早点织布,养育好你们的小孩,喂好你们的鸡和猪。’ ”
“敲鼓让你们集合,敲梆子叫你们过来。我们小老百姓为招待官吏连吃饭都没有功夫,又怎么能使我们人口兴旺,生活安定呢?”
“搞得我们又困苦又疲乏。(上述官吏治民的情况)跟我那些种树的同行不是相类似吗?”
问的人笑着说:“这不是很好吗!我问种树的方法,却得到了治理百姓的方法。” 就把这件事传出去,给当官的做个警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