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后宫里,这种随处飘荡的鬼魂最为常见,它们的鬼力虚弱到如同空气般可有可无。
这一只有稍许不同,气息弱得格外的令人难以察觉,若不是天赋异禀,就是修炼了什么特殊的法门。
但君长珏毕竟修行了万年,他还是能够感觉得到,对方正对着他的龙辇在好奇地探头探脑。
胆敢窥探他的座驾,还真是死得不耐烦了。
君长珏眼里闪过一抹冷意,若是平时他也懒得和这种级别的小角色计较。
但今日那个姓祈的死人脸刚惹过他,他的心情很不好。
他手指微微一动,原本躲在树荫里望着龙辇的翠花就被强大的妖力吸了进来,匍匐在他的脚下。
翠花簌簌发抖,连鬼影都聚不成形。
君长珏垂着眼眸,瞧见她的模样后蹙起了俊眉,“你不是隋婕妤养的那一只鬼奴吗?”
翠花不敢供出隋怜。
隋怜派她去凤仪宫打探消息也是违反宫规的,若是让陛下知道了,陛下事后会去责问她家娘娘怎么办?
她颤声道:“奴婢只是随处游荡的孤魂野鬼,是奴婢不懂规矩,不知避让陛下的座驾,还望陛下恕罪。”
说罢,她便给君长珏磕起头来。
君长珏沉声,“别磕了。”
翠花就当听不见,她就磕,磕到陛下愿意放过她为止。
君长珏的手指微微弯起,翠花的头颅就被迫扬了起来。
“瞧你在龙辇外鬼鬼祟祟的样子,分明是在窥探朕的行踪,还说只是在随处游荡?”
他嘴角微微扬着,因为顾及着这只鬼奴是隋怜养着的小东西没有用妖术拷问,却是犯起了疑心病:
“说,你家娘娘派你出来,是不是让你避着朕去找姓祈的死人脸递什么消息?”
说罢他抬起手指,把翠花这只可怜鬼晃来晃去,看看有没有可疑的小纸条掉出来。
翠花被颠得头晕眼花,内心满是问号。
姓祈的死人脸?哪个祈?
她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陛下说的不就是她的男神祈大人吗!
祈大人那般美好的人儿,陛下怎么能说他是死人脸呢?
陛下也不能仗着您长得好看,就口无遮拦啊!
但她敢怒不敢言,只能红着一张鬼脸替自家娘娘解释道:
“陛下,真的没有,娘娘满心都是您,哪里看得到什么祈神官,更不可能私下给他传递消息了。”
闻言,君长珏微眯起一双狐眸,明显是十分受用。
偏偏他神色冷傲,嘴角还挂着嘲讽的笑意,“还真是你家娘娘教出来的,和她一样口齿伶俐最会甜言蜜语。”
听着是责怪的语气,翠花却感到一直桎梏着她的妖力被收回了,她心惊胆战地落回到地上,偷偷觑着君长珏的脸色。
君长珏又是一眼看来,她吓得赶紧低下头。
“那你来凤仪宫是做什么?再对朕说谎,朕就要用妖力好好看你的心了。”
在君长珏的威胁下,翠花眼见躲不过,只好把隋怜让她来打探献舞之事说了。
君长珏眸光冷沉,半晌没有说话。
翠花还以为是他不信正要解释,却听他声音微冷,“这件事朕竟然不知道。”
听他的语气听不出动怒,可他身上在这瞬间散发出的强大气势却不可忽视。
翠花虽然早没了心脏,但她还是觉得自己的心都要跳出嗓子眼了。
正当她要受不住时,君长珏收了气势,神色上看不出情绪:
“既然是她让你来的,你便与朕一道进去。”
翠花害怕地蜷缩了起来,“陛下,这不太好吧,万一被皇后娘娘知道……”
她话音未落,就见君长珏嘴角勾起嘲弄的笑,“被她知道了又能如何?”
君长珏的眼眸里泛起幽幽的红光,下一刻,翠花化作一道黑烟没入他的眼睛。
“朕把你封在了朕的神台里,待会儿进了凤仪宫你可以通过朕的五感观察外界。”
“你家娘娘让你打探的事,你可都要看清楚了,回去后一字一句,好好告诉她。”
翠花在一片黑暗中听见君长珏的言语,待她集中精神后,果然能看到和听见外面的世界了。
龙辇行至凤仪宫门前,君长珏刚下了龙辇,就瞧见皇后带着宫女迎接他。
“臣妾恭迎陛下。”容皇后福身行礼,端庄的眉眼温柔似水。
不论何时,只要是在他面前,她永远都是这般令他挑不出错处的模样。
君长珏端详着她,忽而轻笑道:“皇后还真是一位贤妻。”
旁边的司行听到这句话,都觉得陛下这话听着怎么阴阳怪气的,好似是在讽刺她家娘娘。
但当容皇后抬起眼眸时,她的眼里只有羞涩和欣喜,“臣妾一心做好分内事辅佐陛下治理后宫,能得到陛下的认可是臣妾之幸。”
“是吗?”
君长珏眸光幽幽,话锋无情地一转,“既然皇后别无二心,那你可否与朕解释一下,这好好的祈福大典忽然就要加上什么祭月之舞,这究竟是谁的主意?”
司行听着心里一沉,陛下果然是来问罪的。
多半是去传话的司箴前脚离开了春棠阁,隋婕妤后脚就去找陛下吹枕边风,挑唆着陛下来凤仪宫质问皇后娘娘。
柳妃对皇后的不敬都在明面上,可隋婕妤却是暗里使坏,真是比柳妃还可恶!
容皇后的神色仍然如常,她看了旁边站着的宫人一眼,“陛下所问之事有些隐情,臣妾想请陛下进殿内细说。”
君长珏眸光微沉,一甩袖子先进了主殿。
容皇后跟在他身后步伐从容,殿内的宫女也颇有眼力见,瞧见陛下入座后连忙端上茶水。
“我来吧。”容皇后走过去从宫女手里接过茶盏,要亲手给君长珏倒茶。
君长珏却抬手道,“不必劳烦皇后了。”
容皇后顺从地放下茶盏,在他的对面坐下,抬眸望着他的眼睛,“臣妾明白,陛下如今满心牵挂着祈福大典,那臣妾就长话短说了。”
她大方承认,“这献舞一事确实是祈神官提出的主意,臣妾本来不想节外生枝,但听他说对月献舞是上古时期祭拜天地神明的重要一环,于国运有益——”
眼看她拉长了架势,连国运都扯上了,君长珏却毫不在乎地出言打断:
“朕不关心这些,朕只想知道是谁选了隋婕妤去献舞。这个人是你,还是祈麟月?”
容皇后止住了声音,默默凝望着他。
坐在她对面的男人容貌俊美至极,绝非凡人能够比拟。
或者说,他这副皮囊是已经完全超越了男女性别的美艳,如天边高悬的烈日灼灼,有时候她甚至觉得只是抬头注视着他,都要被灼伤了眼睛。
而这个美丽得妖冶邪魅的男人,正是她的夫君,也是大雍的帝王。
能嫁给这样的男人做他的正宫皇后,这是多少女人求而不得的事。
人人都艳羡她命好,可只有她自己知道,君长珏和她从未有过夫妻之实。
他看着风流多情,其实就是个冷心冷情的妖魔。
就像现在,他居然毫不掩饰地对她说他不关心国运,只关心隋怜。
这暴君一样的做派,他做起来竟没有丝毫顾及吗?
容皇后心里闪过诸多念头,脸上却仍然神色端庄,没有流露分毫情绪,“回禀陛下,祈神官虽然没有明确说出献舞的人选,但他提到过,这个要跳舞的人必须站得上神华台。”
君长珏的神色越发冷厉,“神华台是什么地方你也知道。”
“那里有上古残存的禁制,只有身上流着神血之人才能被禁制所容,否则就只能靠修为去抵抗禁制带来的压力。”
“隋怜只是个人族女子,你为何要选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