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水的声音从雾里传过来：“我没本事！”
肖白突然顿住脚步，脑子里是方才能见度高的时候看到的海边，海浪打在礁石上的浪花，他不动了，向水的声音还在前方的雾里传出。
“你是不是不敢了哈哈哈哈哈！”
肖白站在原地，从裤兜里摸出一个沉甸甸的螃蟹，然后扔了出去，这次格外准，朝着记忆中向水的方向，根据声音判断距离。
不消片刻，就听到了砸到的声音。
向水的声音再次从雾中传出：“你居然真能打到我！？”
“肖白？”身后是一道疑惑的声音，在前方话音刚落之时突然响起，“你在干嘛？”
“你被我踹一脚踹傻了？”向水搭上他的肩膀，顺着肖白的视线看不远处的海浪 ，“你站在这里，是想cos阴郁男吗？”
肖白低头，刚刚还是礁石的地方炸开了一层层浪花，鞋不知道什么时候跑掉了，脚上有几道伤口，海水像是锤子敲打般疯狂拍打石头，就连溅起的浪花似乎也要把他吞没，衣服都被溅起的水浸湿了。
如果他刚刚再往前一步，可能就会被这些海浪拍打在石头上，要么在无望的挣扎下疲累而死，要么就毫无意识直接淹死。
肖白笑了一下：“没事，刚刚遇到了一个小屁孩。”
向水：“哦，我们走吧，马上该吃饭了。”
肖白点头，在扭头的瞬间，握住了旁边向水想把他推入水中的手，非常和善地笑了笑：“你当我是傻缺吗？”
被死死握住手腕的向水困惑地歪头，眼睛落在手腕上，露出了同款的和善笑：“你是想死吗？”
肖白连点两下头，笑眯眯的样子看起来特别好欺负，手指握着的地方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软化，变得格外滑腻，就像是被水浸透了的鼻涕。
‘向水’眯眼，另一只手的手指搭在了肖白的裸露的胳膊上，划出一道冰凉的水痕，声音还是向水的音色，语调却诡异得很：“小白，你还...”
一块石头突然砸中了他的手，死死握着‘向水’的手吃痛松开。
啪。
黏腻东西落地的声音骤然响起。
“小白，你傻逼吗？”又一个向水从身后的雾里跑出来，拉扯住他的手：“你对着这腐烂的海草说什么话呢？你真神经病了？！”
肖白这才发现，哪里有什么向水，有的只是扁曲的扒在礁石上的海草，看起来已经褪色，滑腻的表皮是触感的来源。
他的神情一变，立马又嬉皮笑脸起来：“其实我在发疯，你信不信？”
向水：“信屁。”
肖白被扯着往回走，脸上还是嬉皮笑脸的，可是脑子却疯狂地复盘着，方向是对的吗，现在不能信任眼睛，唯一可以信任的只有记忆，他想着方向。
骤然想起来，自己被卡住头时，转了一圈，所以这个方向也不是回到岸上的方向。
可能是往海里走，还是往哪里走，他也不清楚。
他张张嘴，声音在海风里有些干哑：“雾这么大，宝贝是怎么看到我的？”
向水就像他记忆里应该有的样子，率先否认了宝贝这个称呼，然后骂他一句：“谁是你宝贝，傻逼，你声音那么大，谁听不到？丢人不丢人？”
海风扬起眼前人的头发。
他仔细地看向水。
向水的长相其实是很柔软的，常常犯贱或者冷脸，一看过去，其实率先就被他的眼睛吸引，就像风雪，凌厉地破开空气，刮开了皮肤和血肉，然后往身体塞了什么冰凉的东西。没人会在与向水对视后，还觉得向水是一个好惹的人。
此刻，风把他有些长的头发撩起来，露出光洁的额头。
眼神是隐在表层下的锋利。
肖白退后一步，含着海风的咸涩，海风呼呼地灌进眼睛：“你很像，但我不信你。”
他扭头，快速跑了几步，脚被磨得生疼，他能感受到那个向水的视线黏在他的后背，像一把剁骨刀撬开皮肉钻进来，戳他的脊梁，声音还是那样：
“你要去哪呀？看海也不是这么个看法呀？！”
肖白没有迟疑，海浪巨大的势力似乎在恐吓他，似乎尖叫着让他后退，浪花沾湿了衣服，海水带着咸涩的气息钻入眼睛。
他直接跳了下去。
吃了一嘴土。
“咳咳咳。”肖白猛地咳嗽起来，挣扎着爬起来，看到了四周的环境，已经在岸边了，广阔的礁石区就在距离脚边不远的地方，石头黑沉，覆盖了一层深绿色石苔，有的石头是尖锐的凸起，似乎脚一踩上去，就能划开一道长口子。
肖白的鞋也不知道到哪里去了。
他环顾四周，雾并没有刚刚那么严重，这里只有属于他一个人的脚印，没有任何向水的气息。
是了。
向水压根没有陪他来看海。
向水在询问祝昇预知梦的情况，没空来陪他。
他摸了一颗橘子糖含在嘴里。
…
祝昇坐在床上，面对向水直白的询问有些紧张，手指无意识捏着矿泉水瓶子，直到发出了极大的响声才停止。
“我…我看到的其实很多，但我一醒来就记不得了，我看到…”他的嗓音有几分沙哑，缓慢道：“我看到你淹死了，在海里，淹死了，背景里有这个渔村。”
向水点头：“那柔柔和阿温呢？”
祝昇声音越来越小，可向水还是清晰听到他的言语：“她们不是人，她们已经死了。”
向水：“我知道。”
祝昇垂下头，头发遮住了眉眼，矿泉水瓶已经被捏变形了，一放松力道就发出一声声脆响。
“别紧张，晚上你睡里面，我睡外面。”向水安抚他，“放心吧。”
向水听到祝昇的肚子咕噜咕噜叫了一声，随之就看到祝昇头更低了，唯一露出来的耳朵尖红透了。
车子后备箱是有食物的，已经中午，饿了很正常，向水随便揉了揉他毛茸茸的头：“我去拿食物。”
肖白应该是去看海了，他空间有食物，没必要再等着他。向水拿了点水和自热食品，去分了一下。
他坐在村子外靠近海的石头上喝着奶，就看到狼狈的肖白赤脚回来，身上都是沙子，脚上有伤口，还流着血，肖白看见他，立马露出了委屈的神色，一边嘤嘤嘤，一边跑过来。
向水挑剔地看他两眼：“搞得好像你空间里没有鞋子一样。”
肖白不管，嘤嘤嘤跑过来，直接伸手抢了向水手里的奶，一边喝一边哭诉：“你都不知道那边有多吓人！”
向水微笑。
肖白喝了一口，尴尬地把奶重新塞进了向水的手里，超不经意把脚上的伤口露出来，结果发现自己的脚底板黢黑，于是又极其僵硬地把腿蜷缩起来。
肖白：…
向水：…？
“身上痒了就去洗。”向水没看懂肖白扭来扭去的动作，咬着吸管喝奶，“去海边看到什么了？”
肖白抱着向水的脖子，嚎得特别惨，但是一滴眼泪也没掉：“呜呜呜你都不心疼我，到底是不爱我了～～”
向水呵呵：“你敢偷偷把鼻涕抹我身上，你就等死吧。”
肖白默默坐好了，然后拿出卫生纸擤鼻涕。
他掏出矿泉水，喝了一口，然后坐在石头上把脚上的伤口随便冲洗了一下，道：“你叫我一声宝宝，我就跟你说情况。”
向水没有任何迟疑，在肖白话音刚落就叫了：“宝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