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江司年拿起旁边的青色外氅往外走，王萧然端着酒杯颇为好笑，“昨个夜里都将证据找齐全了，战术都商量好了，甚至没给你家那小姑娘一句台词，你这么紧张做什么？”
江司年自然知道不会出岔子，但更知道裴柚是什么性子，当真让她面对天子发怒，处理这些阴损的事，小姑娘嘴上坚强，实际上小腿肚都打颤，他自然要过去看看。
“你没养过，不知道也正常。”轻巧的落下一句话给王萧然，江司年的身影就已经消失在门口。
王萧然端着酒杯愣了一下，养过什么？小姑娘吗？
拍一下面前桌子，王萧然好笑得摇头，他这冷心冷肺的表弟终究还是被一个小姑娘家拿捏得死死的。
事实证明，江司年只会比裴柚自己更了解她自己。从皇宫出来的一瞬间，裴柚脚下一软，正好扑在迎过来的江司年怀中。
靠在面前温暖的胸膛上，裴柚捏紧了面前的衣裳，私底下分析案件，她只有被污蔑的满腔委屈，能说的头头是道。但是到了高堂上，那周边侍卫手里捏着的剑，可是真的能杀人的玩意儿。
尚听欢的身份那么高贵，皇上说让拉下去就拉下去了，给裴柚造成了不小的冲击。
“江司年，我腿软。”
听见胸前传来的小小声，江司年一只手环住裴柚的细腰，把人往上提了提，裹上外氅就带到了马车上。
马车上，轻轻啜了几口热茶，裴柚才缓过神来。
缓过劲了，小姑娘就兴奋起来，手舞足蹈得将大殿里发生的事情复述一遍，顺便吹嘘自己的丰功伟绩。
“最后尚听欢自己一力把罪认下来的，然后皇上就补偿给了我百两银子，”裴柚眼睛亮晶晶的继续说，“只这样的话那肯定不行呀，所以我就又讨了一个赏赐，让皇上给我洗刷冤屈。”
江司年眉梢都染上笑意，“小柚子真厉害。”
“那当然喽！”裴柚双手在胸前环抱，要是有尾巴，此刻就要翘到天上去。
静静看着小姑娘笑闹，马车就已经停到了茶楼门口。
裴柚刚下车，就见一个高大的身影飞快往自己这边走来，本想要往后退的身子，在看清楚来人的脸时，定在了原地。
“二哥......”
听见裴柚怯怯的喊人，陈云言一颗心都急速下坠，常年含笑的狐狸眼此刻像是充满了冰碴子。
上下扫视裴柚一番，见小姑娘衣裳干干净净，脸上也是软乎乎的，似乎并没有被吓到，陈云言这才放下心来。
转身与旁边存在感很强的男人对视，男人身量极高，一张棱角分明的脸，凤眸如古井无波，望向人时压迫感十足。
几乎是在一瞬间，陈云言就认出了眼前的男人就是茶楼小厮口中的老板。
于是拱手对江司年示意，“小妹叨扰先生，这五十两银请先生笑纳，在下这就接小妹回家去了。”
江司年沉声开口，“不麻烦。”
视线却还是锁定在裴柚身上，因身上受了伤，受不得寒气，小姑娘一张巴掌大的小脸缩在雪白的狐狸毛中，往出来的杏眸水灵灵的，此刻不安地抿着唇。
看着自己妹妹手里还捏着男人的衣袖，陈云言气得额角都一跳一跳的，但一想到裴柚受了此遭磨难，他这个哥哥却没帮上一丝一毫，就心中隐隐作痛。
“裴柚，跟二哥回家了。”陈云言轻声哄着，伸手去拉裴柚的手腕。
裴柚下意识躲开，偏过头去。陈云言的出现让裴柚再次想起来了，苌婉那个恨毒了她的眼神，下意识就想要离得远一点，再远一点。
她心中还是有一口气在，今日鼓足了勇气向皇帝讨要一个将清白昭告天下的恩典，就是想将身上的不公平都洗脱。也是暗想，侯府的人听到后，能再多信任她一点，哪怕是一点点呢。
见着裴柚眼神落魄，江司年向前一步挡在她前面。
“陈二公子，”江司年目光沉沉，一双眼睛似乎要把面前的人看透，嘴上也暗藏锋芒，“刚把人赶出来，就又寻回去，也是麻烦。不如将裴小姐留在茶楼，在下不觉得是麻烦。”
陈云言脸上还是圆滑的笑，却不敢与之对视，“先生说笑了，家妹是女子，又与九皇子有婚约在身，实在是不太方便。”
九皇子？又算什么东西。
江司年身形纹丝不动，脸上神色未变。
身后传来小小的拉扯感，江司年回头与裴柚对视，就见小姑娘眼神纯净，带着一点点欢喜，对口型道，“江司年，让我回去吧。”
看清楚她说的话，江司年眼神一沉，就这么想回到侯府吗，即使他们这样对你。
但对上小姑娘有些乞求的眼神，好像他不答应的话，下一秒就要哭出来。江司年叹了一口气，伸手将裴柚颈子间的系带紧了紧，声音低低哑哑的，似乎磨在裴柚耳朵边儿上。
“你就吃准了我见不得你掉眼泪，”江司年忍住满腔不舍，“罢了，左右我都会在这等你。”
裴柚心尖乎得一酸，待他把系带整理好放开了手，就错了个身出来。
“二哥，我跟你回去。”
眼见着裴柚跟在陈云言身边，上了回侯府的马车，一次都没有回头。江司年目送着马车渐行渐远，直到不见，才垂下头，面容隐匿在阴影中看不真切。
裴柚坐在马车上，眼神还是飘忽着，一看就知道心思根本就不在身上。
官府的公告马上就会贴出来，京城人就都知道她无罪，自然就不会待在牢狱之中。二哥说她身上与那九皇子有什劳子婚约，再住在茶楼，不是给江司年找不痛快嘛？
裴柚暗自劝服自己，她虽然脑子笨一些，做不好什么事情，但是江司年已经为了她付出良多，她自然也要多为江司年想一些。
一眼看出来，裴柚的心思还在那茶楼老板身上，陈云言出声将人的注意力吸引回来。
“我近几日跟着太子外出办事，路上听说了公主中毒之事，今日紧赶慢赶才回来。几方探查才直到你在这茶楼。”
裴柚从自己的小世界里回过神来，抬头看向陈云言，“知道了。”
看裴柚不知道自己想要表达什么的茫然模样，陈云言叹了口气，眸中染上疼惜，“哥哥的意思是，你出事我却没帮上忙，受委屈了。”
裴柚闻言一愣，甚而有些不可置信，手指无意识扣住坐垫，“没、没关系。”
看着面前人那双深深印在他脑子里的杏仁眸子，还是像当初一样的纯净模样，陈云言嘴角扯出一个笑容。
“想听听你小时候的故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