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基本面的一记重锤
暴雨如注，仿佛要将整个世界淹没。银河证券营业部的玻璃幕墙被雨水冲刷成水帘洞，陈默浑身湿透，像只落汤鸡一样攥着湿透的保证金单据，一头冲进大厅。大厅里，中央空调呼呼作响，冷风直对着他的后脖颈吹，冻得他浑身打哆嗦。这时，王姐那熟悉的香水味混着韭菜盒子味儿飘了过来。
“哟，这不是要当巴菲特的小陈嘛？”王姐扭着腰肢走过来，她今天穿了一身精致的套装，新做的美甲在手机屏上戳得咔咔响，“看看微博热搜第三！”
陈默抹了把脸上的雨水，湿漉漉的手指在手机屏幕上滑动，指纹识别失灵了三次。热搜词条#海天味业库存造假#后面跟着个醒目的“爆”字，配图是东莞某物流园拍的视频。视频里，成堆的酱油箱在暴雨中轰然塌方，露出里面灌着自来水的空瓶。
“不可能！”陈默下意识地喊道，膝盖不小心撞上交易机位的隔板，疼得他龇牙咧嘴，“昨天才出的战略合作......”
“战略合作个屁！”穿阿玛尼poLo衫的中年男人愤怒地摔了保温杯，枸杞撒得键盘上到处都是，“跟美团优选合作清库存，这招金龙鱼去年就用过了！”
陈默的手哆哆嗦嗦地点开F10，资产负债率那栏刺眼的85%突然开始在他眼前闪烁。他的脑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现出父亲临终前的画面，老人躺在病床上，气息微弱，却还在用计算器敲出数字：“儿啊，这公司光短期借款就二十亿......”
上午9:15 集合竞价
王姐穿着高跟鞋，“嗒嗒嗒”地走过来，在空荡的大厅里，脚步声格外刺耳。“姐姐给你透个底，公司财务部老张昨晚在群里说......”她突然压低声音，眼神警惕地看了看四周，“他们在佛山租的仓库根本没冷库，豆瓣酱都发酵长毛了！”
陈默盯着开盘价13.66元，比昨日收盘价低2%。手机“叮咚”一声，弹出雪球推送：【知名做空机构“灰熊研究”发布报告：海天味业涉嫌财务造假】。评论区瞬间炸开了锅，一个广东Ip的网友爆料：“早说他们给经销商压货，我表叔去年被迫囤了三百箱生抽，现在全家炒菜都不用放盐！”
“竞价挂单啊！”河南口音的大妈心急如焚，伸手扯着陈默的袖子，“现在跑还能留个棺材本！”
陈默的手指悬在卖出键上，不停地发抖。父亲临终前攥着他手的触感突然涌上心头，老人手背的静脉像K线图一样凸起：“记住...五日线...”就在他犹豫不决时，后排突然有人尖叫：“跌停板了！”13.15元的跌停价像一盆冰水，狠狠地浇在陈默头上。他看着持仓界面的 - 15%浮亏，胃里一阵翻江倒海，昨晚吃的泡面味差点涌出来。
上午10:30 市人民医院太平间
殡仪馆的工作人员第三次过来催缴费了，陈默蹲在停尸房外的消防通道，心烦意乱地翻着聊天记录。上周王姐发的微信突然映入眼帘：“小陈啊，姐看你买了海天，他们在建工程转固比例不对劲......”
他像发了疯一样，点开F10里的财务报表，发现在建工程科目从去年三季度开始飙升。这时，抖音突然推送同城直播，佛山本地网红正在海天工厂外围拍视频：“老铁们看这些生锈的输油管，说是投资五个亿的酱油发酵罐......”
手机震得差点脱手，是美团催收短信：【您的骑手保证金已逾期...】陈默这才想起，为了凑保证金，他把跑外卖用的电动车都抵押了。走廊尽头，两个护士小声嘀咕：“302床家属真怪，抱着个骨灰盒看股票......”
“陈默！”王姐的尖叫从楼梯间传来。陈默抬头一看，王姐的旗袍裂了个口子，手机屏幕还淌着血，“刘瘸子给的U盘......被抢了......”
下午1:00 肯德基充电区
陈默坐在肯德基里，咬着吸管，喝着已经化了的冰可乐。对面坐着穿美团外套的刘瘸子，老头缺了食指的右手正在油乎乎的桌面上画K线：“看见没？三月前就有老鼠仓。”他在月线图上圈出个日期，“这天公司高管集体减持，你猜第二天出什么消息？”
手机突然弹出特别关注提醒——海天味业董事长正在开直播。陈默点开一看，背景里的“智能生产线”明显是绿幕合成的，有眼尖的网友截图发现角落里的酱油桶贴着“海天老抽2020”标签。
“王姐说U盘里是......”陈默刚开口，就被刘瘸子打断。
“那娘们不是好东西！”老头气得唾沫星子乱飞，溅到陈默脸上，“知道谁把仓库地址透给做空机构的？她姘头在东莞......”
玻璃门突然被撞开，三个纹身青年拎着钢管气势汹汹地围过来。领头黄毛的抖音外放声特大：“家人们看这个金融乞丐，上次说江特电机能涨到......”
下午2:45 银河证券厕所
陈默缩在隔间里，盯着手里的交割单，马桶水箱盖子上摆着父亲的骨灰盒。隔壁传来两个人的小便声。
“听说了吗？海天要St了，财务部的人都在抛......”
“早跟你们说看现金流量表！”这个声音很耳熟，是穿阿玛尼poLo衫的男人，“他们经营现金流连续三季负的，全靠借钱......”
陈默突然想起大学选修的《会计学原理》，教授用教鞭戳着ppt说：“现金流是企业的血液......”就在这时，手机屏幕突然亮起，王姐的微信头像在闪：“快来营业部后门！U盘找到了......”
他抱着骨灰盒冲出去时，慌慌张张地撞翻了大妈放在洗手台的韭菜盒子。滚落的硬币在瓷砖上不停地转圈，一枚五毛钱硬币立着停在“小心地滑”的警示牌前。
下午3:00 收盘时刻
陈默在后巷垃圾箱边找到王姐时，王姐的香奈儿外套上沾着酱油渍，头发凌乱，看上去狼狈不堪。“拿...拿去......”她有气无力地塞过来个染血的U盘，“插电脑时...要输密码......你生日......”
跌停板封单增加到二十万手，股吧里有人晒强平截图。陈默的手颤抖着把U盘插进营业部电脑，跳出来的文件夹里全是海天味业的税务发票扫描件——“2019年采购食用香精500吨”的金额刺痛了他的眼球。
“看备注栏！”刘瘸子的声音突然在背后响起。陈默放大图片，模糊的小字写着：“用于勾兑窖藏酱油系列......”
窗外响起警笛声时，陈默正在给券商经理打电话：“我要展期！用我爹的丧葬费......”王姐瘫在椅子上，咯咯地笑起来：“傻小子，你账户早触发平仓线了......”
下午5:30 暴雨街头
陈默抱着被清仓的短信，失魂落魄地蹲在公交站。刘瘸子走过来，扔给他半根玉溪：“知道为什么选今天砸盘？”老头吐着烟圈，指了指对面大厦，“明天是股指期货交割日，空头要......”
抖音突然推送同城热榜：#海天味业承认业绩亏损#。视频里，董事长正在鞠躬，背后LEd屏播放着美团骑手往垃圾桶倒酱油的镜头。陈默点开账户， - 15%的亏损标红加粗，正好够不上Ecmo开机费的零头。
“喂？殡仪馆吗？”他擦掉骨灰盒上的雨珠，声音沙哑地问道，“最便宜的火化套餐多少钱......”
手机突然弹出特别关注——某百万粉财经大V正在直播：“海天味业的周线底背离了！”陈默蹭着肯德基wiFi打开同花顺，发现mAcd绿柱确实在缩短。刘瘸子发来加密邮件：“看U盘里的股东名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