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里,小林优子攥着衣角,犹豫再三才开口:
“等会儿见我爸妈,能不能别提我哥的事?”
贺鸿煊握着方向盘,侧脸看了她一眼:“打算一直瞒着?”
“嗯。他们年纪大了,我怕他们接受不了这个打击...”
小林优子声音发闷,目光盯着窗外快速倒退的行道树。
贺鸿煊想了想,问:
“你和你哥差几岁?”
“六岁。”
“难怪...”
贺鸿煊点点头。他爸才四十出头,相比之下,小林优子父母确实算上了年纪。说起来,别看他现在模样成熟,实际才刚满18岁,而小林优子比他足足大了八岁。这段时间的经历让他时常产生错觉,总觉得自己也有二十六七岁了。
说起来,这和前世记忆没多大关系——自从今年开始,那些模糊的前世片段已经很少在他脑海里浮现了。
他望着车窗外掠过的山峦,忽觉时光正悄然重塑着自己。或许到了明年,他会彻底扎根于这个充满妖魔与魔法的世界,将记忆里那个科技昌盛的故乡永远尘封。连曾经日夜煎熬的归乡执念,如今也化作了心底若有若无的叹息。
“你发什么呆呢?”
小林优子见他不说话,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贺鸿煊回过神,随口说道:
“我在想,等哪天妖魔都消失了,这世界会变成什么样?”
“那当然是太平盛世啊!”
小林优子眼睛发亮,仿佛已经看到了那个场景,
“再也不会有人流离失所,孩子们都能安心长大...”
说到这,她的语气渐渐温柔,
“其实我每晚祈祷的,就是这一天。”
“苍崎呢?你是怎么想的?”小林优子说道。
贺鸿煊凝视着远处的高楼大厦,心中充满苦涩。他比谁都清楚,当妖魔的威胁消散,人类文明的另一面便会显现——贪婪与欲望将撕裂和平的表象,硝烟会再度弥漫,新的流离失所者会填满废墟。那些期待中的安宁童年,不过是梦幻,是泡影。
他转头看向一旁,迎着小林优子期待的目光,露出温和的笑:“我的想法和你一样。”
总得给这个世间的人们,留一些美好的憧憬不是吗?
出租车碾过结冰的碎石路,引擎声在空荡的山谷里格外刺耳。
四个小时的车程,窗外的景色从林立的钢筋森林渐渐变成枯树荒原,最后连柏油路都消失了,只剩两道被车轮压出的深色辙印蜿蜒向前。
日光江户村的木牌歪斜地插在积雪里,褪色的字迹被冰棱覆盖。贺鸿煊推开车门,刺骨的寒风裹挟着雪粒扑面而来,恍惚间仿佛踏入了被时光遗忘的鬼域。
曾经古朴的和式建筑如今只剩残垣断壁,半数以上的木屋歪斜着,破损的屋檐下挂着冰锥,像无数支悬在头顶的利刃。几扇还留着窗纸的木窗透出昏黄的光,在雪地上投下支离破碎的影子,如同被撕裂的符纸。
积雪掩盖了大半条主街,却遮不住墙角发黑的血迹和散落的兵器。某处坍塌的房屋下,半截褪色的鲤鱼旗被冻在冰层里,鲜红的鳞片早已黯淡,像凝固的伤口。
偶尔有枯树枝在风中摇晃,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惊起几只乌鸦,它们嘶哑的叫声划破死寂,在破败的村落上空回荡。
\"以前不是这样的...\"小林优子的声音裹着白雾,带着难以掩饰的凄楚。她指着远处一座倾斜的钟楼,那里原本是村民聚会的场所,如今只剩半截焦黑的木梁在风中摇晃。
贺鸿煊注意到,就连村口那棵标志性的老樱花树,也在某场战斗中拦腰折断,裸露的树干上布满爪痕,宛如被巨兽撕碎的伤口。
暮色渐浓,零星的灯火在破败的村落里忽明忽暗,像是垂死者最后的喘息。
小林优子攥紧衣角,满脸歉意:
“让你见笑了。”
贺鸿煊施展光耀,照亮了眼前破败的村子,断壁残垣上还结着冰碴,村口更是浪迹不已。
“看样子你家里的情况比你说的还严重。”
他话音刚落,突然感觉两道冷风直扑面门。
千钧一发之际,贺鸿煊目光锁定了两枚飞镖的飞行轨迹:
“光佑—圣盾!”
一道白色光盾瞬间在两人身前展开。紧接着\"砰!砰!\"两声闷响,原来是两枚飞镖狠狠扎在光盾上,又被弹到雪地里,溅起一片冰晶。贺鸿煊警惕地盯着四周,只见黑影一闪,消失在残垣断壁之间。
小林优子吓得脸色发白,急忙大声喊:\"是我!我是优子!\"
听到喊声,周围废墟里一下子窜出来好几个人。这些人有的戴着黑面罩,有的背着短剑,其中有大有小,有高有矮,武器也是五花八门。
贺鸿煊看到这帮家伙的扮相被吓了一跳,脱口而出:
“忍者?”
人群里一个声音粗哑的大叔,正教训着身边的年轻人:
“宗介!我都说过多少次了,动手前先看清楚是人还是妖!随便乱扔手里剑,真伤到人怎么办?”
被叫宗介的少年低着头,声音发虚:“爸,我错了…刚才太慌了。”
贺鸿煊见气氛没那么紧张了,弯腰捡起掉在地上的飞镖,忍不住嘀咕:
“这破玩意儿,估计连最弱小的奴仆级妖兽都打不动。”
这时候,一个身材魁梧的忍者带着宗介走到优子面前。大叔伸手轻轻拍了拍优子脑袋,转头对宗介说:
“快跟优子姐姐道歉。”
宗介说道:“对不起,优子姐姐,天太黑了,我没有看清你的样子。”
“没关系,不是什么也没发生吗?”优子笑着说道。
待道完歉后,那名壮汉又领着孩子快步走到贺鸿煊面前,郑重地躬身行礼:
\"法师大人,孩子无知,还请大人饶恕他这一回。\"
一旁的宗介也被父亲按着脑袋深深鞠躬,脑袋几乎要贴到膝盖上,肩膀还在微微发抖,还露出了不少后背上的伤痕,显然害怕这位法师会发怒。
贺鸿煊把玩着手里的飞镖,嘴角泛起一抹笑:
\"这样吧,把这两枚手里剑送给我,这事就算过去了。\"
原本低垂着脑袋的宗介猛地抬起头,眼睛亮得惊人,脸上瞬间绽放出灿烂的笑容:\"一言为定!\"
壮汉见状,紧绷的身体终于放松下来。
贺鸿煊打量着断壁残垣,忍不住问:“村里最近是不是打过仗?”
“是的,法师大人!”壮汉叹了口气,“前几天也不知道怎么回事,龙王峡突然冒出好几头脚鱼兽。这些畜生总是会趁夜袭击村子,不少人家都被伤到了。”
贺鸿煊点点头:“难怪…。”
小林优子脸色发白,抓紧对方衣袖:“我爸妈没事吧?”
“放心,你的父母都好好的。就村边那几户运气不好,被伤着了。”
贺鸿煊皱着眉头问:“那你们没找城里的猎妖队帮忙吗?”
“找了!”壮汉苦着脸摇头,“可他们说,让我们再熬一熬,等过了新年再说。”
“这叫什么话!”
贺鸿煊听的是又气又好笑,
“你们没告诉他们,咱们人类过新年,那妖兽可不过年啊!”
壮汉无奈地摊开手:
“我都说了好几遍,可人家是法师,要真是的不来,我们总不能把人家绑来吧?”
他话音刚落,身后几个背着短剑的忍者也跟着摇头叹气,脸上写满了无奈。
贺鸿煊想了想,说:“这样吧,下次那些脚鱼兽再来闹事,你第一时间告诉我。”
壮汉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连忙鞠躬点头:“实在是太感谢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