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夜议定备战之后,整个新野仿佛从沉睡中被骤然唤醒,空气中弥漫开一股前所未有的紧张与肃杀。
往日里尚算平静的街道,如今多了许多行色匆匆的军士和被征调的民夫;
城门处的盘查变得异常严格,进出都需要详细的勘验;
而最直观的变化,则来自于城内外的各个角落,那股肉眼可见、震耳欲聋的“动”了起来。
我策马缓行于新野城外的军营附近,隔着老远就能听到校场上传来的震天喊杀声。
那是翼德在操练士卒,他那标志性的大嗓门如同惊雷般在旷野上回荡,鞭策着每一名士兵绷紧神经,挥洒汗水。
云长则通常出现在另一片区域,或者是在检查营防设施,或者是在亲自指导刀盾兵的配合、弓箭手的准头,他沉稳如山,不怒自威,每一个动作都精准而有力,士卒们在他面前,大气也不敢喘,训练格外刻苦。
元直则成为了他们的“总教习”和“监军”,他根据我们之前密谈中涉及的部分现代练兵理念(当然,是以他自己“游历四方所得”或“古兵法新解”的名义提出),制定了更为严苛也更为科学的训练科目和作息时间表。
例如,他引入了分组对抗、体能极限训练以及更强调纪律性和执行力的队列操练。
效果是显着的,短短数日,这支原本有些散漫的军队,精神面貌便有了肉眼可见的提升,令行禁止的意识正在逐步加强。
偶尔,我也会在巡视时驻足观看,并在恰当的时候,提出一些“灵机一动”的建议。
譬如,看到盾牌兵的阵型过于密集,不利于格挡箭矢后的快速反击,我便以“曾见西域古图残卷所绘”为由,建议他们尝试更为疏松但相互掩护的“龟甲阵”变种;
又比如,看到长枪兵的突刺训练效率不高,我便“回忆”起某本兵书杂记中提到的“三段击”理念雏形,建议他们分组轮流进行冲刺、刺杀、后撤的循环练习,以提高持续作战能力。
这些建议往往点到即止,看似随意,却蕴含着超越时代的军事思维,足以让云长、翼德和元直等人若有所思,并在实践中验证其价值。
城墙之上,更是热火朝天。
大量的民夫在军士的组织下,搬运着土石、木料,加固墙体,修缮箭垛,清理城壕。
诸葛亮坐镇县衙,统筹全局,他展现出了惊人的组织能力和细致耐心。
每日里,关于粮草入库、军械清点、民夫调配的条令从县衙发出,有条不紊。府库的账目被他整理得一清二楚,物资的储备情况每日都有更新,至少在公开层面上,新野的后勤保障工作,正被他打理得井井有条。
然而,我知道,这只是冰山一角。
在那些不为人知的角落,一场规模远超公开储备的物资囤积行动,正在糜贞的指挥下,以惊人的效率秘密进行着。
我偶尔会收到她通过极其隐秘渠道送来的简报,上面用我们约定的密语和数字,记录着从荆襄各地,乃至更远地方采购来的粮草、布匹、药材、铁料等战略物资,正源源不断地通过她那庞大的商路网络,化整为零,悄无声息地汇入新野周边的秘密据点。
这些据点的地点只有我和糜贞、以及玄镜台负责安保的核心人员知晓。
其储备量,足以支撑一支数倍于现有兵力的军队长期作战。这,才是我真正的底气所在。
糜贞这位商场上的女强人,在战争阴云下,展现出了她果决、高效和绝对可靠的一面。
与此同时,我直辖的“格物工坊”,也进入了前所未有的高速运转状态。
石秀亲自坐镇,将工坊的安全等级提升到了最高,任何非核心人员不得靠近。
我下达的指令非常明确:
暂停所有长远研发项目,集中全部力量,优先生产消耗性的、能在短期内形成战斗力的改良武器装备。
工坊的炉火昼夜不息,打造的重点是“霹雳弩箭”。
这种经过改良的弩箭,箭头后方附带了一个小型的黑火药包和延迟引信,射中目标后能产生小范围的爆炸和火焰,对敌军的士气和木质结构能造成额外的杀伤和震慑。
同时,我也让他们加紧生产一批特制的黑火药制品——并非用于直接杀伤,而是作为远程预警信号弹,以及能在关键通道快速部署的简易爆炸障碍物(威力不大,但足以惊吓马匹、迟滞敌军)。
这些技术的应用,严格遵循“有限度复现”和“绝对保密”的原则。
核心的黑火药配方和制作工艺,只有极少数我绝对信任的技术骨干掌握。
为了提升公开军队的整体战力,同时又不至于引起怀疑,我会让工坊“流出”一些相对不那么敏感的技术成果,比如用更优良钢材锻打、设计更符合力学原理的盾牌,或是制作一些效率更高的挖掘、搬运工具,以“新野匠人偶得良法”的名义,少量装备给关张麾下的士卒。
这既能提升战斗力,也能掩盖格物工坊的真实水平。
战争的阴云,不仅仅意味着厉兵秣马,更意味着情报战线的空前紧张。
貂蝉(锦瑟)领导下的玄镜台,此刻正以前所未有的频率高速运转。
一方面,布置在北方、尤其是南阳一线的暗桩,正不惜一切代价地搜集曹军的调动、集结、后勤补给等关键情报,并以最快速度传回新野。
这些零碎而宝贵的信息,在我脑中不断汇聚、分析,勾勒出曹操南征军的轮廓和可能的动向。
另一方面,玄镜台在新野内部的反渗透工作也全面加强。针对曹军可能派遣的奸细,以及荆州内部(尤其是蔡瑁一方)可能安插的眼线,进行着严密的甄别和清理。
就在前几天,石秀亲自带队,悄无声息地处理掉了两名潜藏在民夫中、形迹可疑的外地人,并在他们身上搜出了与宛城方面联系的密信。
这种无声的清理,如同外科手术般精准,确保了新野内部的基本“纯净”,为各项备战工作的顺利进行提供了重要的安全保障。
在这片紧张肃杀的氛围中,蔡琰的崇文馆,如同一泓清泉,发挥着独特而重要的作用。
馆舍依旧对外开放,朗朗的读书声并未因战争的阴影而断绝。蔡琰以她特有的温婉和坚韧,继续教导着那些孩童和求学的年轻人,讲述着历史的兴衰,传递着文明的火种。
这种在危难时刻依旧弦歌不辍的景象,本身就是一种强大的精神力量,无形中安抚着惶恐的人心,凝聚着守土的意志。
私下里,我也嘱咐过蔡琰,让她开始对崇文馆收藏的那些珍贵典籍(尤其是那些我默写出来的、超越时代的知识手稿)进行备份和整理,并制定了详细的紧急转移预案。
一旦战事不利,这些知识的火种,绝不能断绝。蔡琰深知其重要性,默默地承担起了这份沉重的责任。
日复一日,新野就像一个巨大的、结构复杂的战争机器,被我分成了明暗两条轨道,同时开足了马力。
明面上,刘备、诸葛亮、关羽、张飞领导着军民,积极备战,声势浩大,吸引着外界的目光;暗地里,我通过徐庶、貂蝉、糜贞、蔡琰、石秀这几位核心骨干,掌控着情报、经济、科技、文化以及最精锐的秘密武装力量,悄无声息地积蓄着真正的实力。
站在新野的城楼上,望着城外热火朝天的练兵场,城内忙碌奔走的军民,以及远处田野里依旧在辛勤耕作的农人,一种强烈的责任感和紧迫感压在我的心头。
曹操的铁蹄随时可能南下,留给我们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但我并不慌乱。因为我知道,在这片看似弱小的土地之下,埋藏着足以让任何轻视者付出惨重代价的力量。
厉兵秣马,枕戈待旦。
我们,准备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