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句很有深度看着就很绝望的话,是那已经死去的杨建博遗书中的的内容之一。
杨齐作为一个共情能力很一般的正常人,他确实无法理解那杨建博死去之前究竟有多绝望。
但是,他可以感受到,一个人真正绝望时,其实多少,还残留着对生的希望吧?
一阵感触,忽地心中就升起一种想法:“像杨建博这样的残疾青年,甚至其他被原生家庭毒害一生的哪怕正常的年轻人,究竟还有多少个苟活在这个世界上?”
想到那杨建博因父母的客观上的冷漠而被活活饿死,而自己富可敌国却无能为力,身体里的家国天下思想,就在这一瞬间又复苏了。
“我有这么多钱,为什么就不能为像杨建博这类、有着非常严重心理健康问题的青年,去做点什么?”
点上根烟,来到村牌下那个凉亭里坐下,很快做了决定,又因不太熟悉流程操作问题,就将电话打给了黎惜颜。
他历来对公司都不太上心,所以要跟黎惜颜确认一件隐约有些印象的事。
黎惜颜很快就给了回复:“我们齐扬集团的社会公益事业一直都有在做……只是,你这个成立农村青年心理健康公益基金的角度有点独特,我以前也没功夫去考虑这个……”
杨齐就问:“你就说行不行吧?”
黎惜颜纳罕一下,见杨齐语气沉重,也不敢多问,只是说:“当然是没问题的。只是这个资金……”
“资金你就从我个人公益基金里扣除就是……”
“……那,好,我这就安排?”
“尽快!”
杨齐命令似的说完就直接挂了。
他现在需要冷静一下,去继续完善刚才对于“农村青年心理健康公益基金”问题的思考。
按黎惜颜的性格,她一向很珍视资金问题。
但挂掉电话后,她忽然意识到:
眼下正是齐扬集团大力拓展乡村振兴项目的关键期。若能趁此机会,针对农村青年心理健康问题成立一个规模化的公益基金会,既能切中社会痛点,又能为集团借乡村振兴东风二次腾飞的战略,添上至关重要的筹码。
黎惜颜倒也不是天生冷血。
职业使然。
杨齐有时候感性。
黎惜颜除了跟杨齐的感情之外,自始至终都非常理性。
两个人正好适配。
这也是他俩虽然见面很少,但感情却依旧非常稳定的因素之一。
虽然,黎惜颜同时也意识到,她这份心思,到时候肯定会被极富公德心的杨齐训上一顿;但是,她自认为自己并没有做错:“既能满足我男人的普世心理需求,又能帮助集团赚到更多的钱(从而更大规模回馈社会),他怪我,也就是一时情绪……”
收线后,杨齐还是有些怅然若失。
虽说跟那杨建博没什么交情,但好歹也是一条命。
说没就没了,哪怕一个陌生人,恐怕也会唏嘘不已吧。
就是……
“如果我早知道,我绝对会想方设法留住他……”
但是,毕竟已经死了,他又不可能毫无动机的去救活一个已经死去的普通同学。
就算救活了,那杨建博跟父母怎么解释?
跟村里人怎么解释?
“走好吧……”杨齐叹过一声,望着天上蓝莹莹的天空和那悠闲自在的绵羊一般的云朵,闭目深呼吸一阵,“就像你说的,愿天堂没有残疾……”
…………
有的人死了,在死者本身看来是一种解脱。
有的人如果死了,那么解脱的,或许是对别人而言。
…………
杨齐恍然想到那个暴殄天物不珍惜陈姿的该死蠢货孙五军,一个激灵,忽得就精神许多。
然后马上联系了洪烈…………
一个多小时后的14:15分,三河县一机关家属院内。
一个蓄着淡淡胡须、穿着黑色风衣的男青年,一边翘着二郎腿打量着屋里古朴陈设,一边吞云吐雾着。
等了好一会儿了,这青年似乎没了耐心,就起身四处转着。
正看着屋里那幅画着一只老虎和一只小鸟的古画,就听门外有了动静。
“好家伙,”这青年掐灭香烟,咧嘴一笑,“不知道办事牢不牢靠,反正架子是真大!”
红木门被从外面向里推开,门口出现了一个头顶仅有几缕发丝飘散着的老头。
“哎呀呀!”
那老头看到杨齐,边朝里走,边跟那胡须青年道着歉意:“杨专员,不好意思不好意思,让您久等了。”
杨齐“呵~”地一笑,他没兴趣理会这老头的私人作风,开门见山道:“我一个小时前在电话里说的,你看能办不?郝院长?”
一边说,一边掏出自己“国执局”证件。
才五十岁就秃顶如此的三河县法院院长郝成双,看过证件,又按照杨齐给的电话确认了一遍杨齐身份无误后,随即就点头哈腰的,忙说没问题。
尽管杨齐语气不善,他也不计较。
他要计较的,可不是礼数方面。
说国“没问题”,然后就坐在那个令杨齐无比厌恶的仿古茶桌前,慢条斯理的侍弄了好一会儿茶水。
杨齐冷冷接过一杯,“滋~”的一下就全喝了进去,又问:“那郝院长打算什么时候操作?”
郝成双伸手惯了,看杨齐如此着急,就笑眯眯地又伸出左手,摊开手掌,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杨齐,然后才说:“这事儿,能操作是能操作。但是杨专员您得给我时间呐……”
“呵呵……”
杨齐本不想在这破事儿上耽误太多时间,同时也不想干预其他部门的同事办案去揭他老底。
但见这位郝成双拿腔拿调还打算跟他伸手要钱,直接就不客气了。
根据“时空画面”早就了解过的情况,信步来到那面摆满线装书的书架上,随手翻开一套《论语》,拿出那套书下面那厚厚一沓的行贿者名单和 “办事” 记录。
从中随意挑出一份,一甩手扔到那郝成双身前桌子上,说道:“2017年5月4日,收受东府地产老总300万现金,只为帮助其杀了人的儿子将死执改判无期……2018年7月3日,被某书画爱好者赠与一幅千里江山图真迹,从而为这位爱好者解除了巨额漏税的违法行为……”
仅仅两句,那郝成双身子已经抖得无法控制了。
杨齐这才转身看向那郝成双:“我奉组织命令,叫你为了配合警方挖出fandu团伙去释放孙五军,你反而跟我唱高调?还想要好处费?嗯?”
回头,又看向刚才那套《论语》边上的《道德经》,续道:“用不用我将你如何爬到这个位置的具体过程,再跟你这个可能记忆力不太好的老东西复述一遍?”
“姓杨的!”
郝成双又羞又愧又怒的,说话声一下子就从刚才温文尔雅变得像个老太监一样尖利,眉毛胡子都要立起来了。
忽地拉开茶桌下的抽屉,从中拿出一把微型手枪。
握在手里,咯巴巴作响。
对准杨齐,尖利刺耳的声音低低咆哮道:“我知道你们‘国执局’的手段!但我郝成双能爬到这个位子也不是吃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