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老板做的是见不得光的营生,所以一向谨慎小心、行事低调,从不轻易让人靠近后堂,更别说知道内里细节。
而眼下,王大庆从未踏足过他后院半步,却连茅厕门的样式都能说得一清二楚,这背后若是没有来由,推导空间可就太大了,他不得不警觉,务必要搞清楚底细。
“我还知道你小姨子怀胎十二个月,最后生了一头柳仙儿。”王大庆淡淡地转身说道。
黑老板根本没有什么小姨子,这番话听得他眼皮直跳,差点翻白眼。
可转念一想,王大庆这话虽不着调,却也是种变相的回应,代表他知道得不多,还没触及最敏感的东西。
这让黑老板略微放下了心:情况虽糟,但尚不至于失控。
“诶?!”王大庆突然低呼一声,快步冲向门口。
“你又想折腾什么?”黑老板心头一紧,刚安顿下的心又提到了嗓子眼。
虽说王大庆不是王家嫡系,但敢当街讹王家人这一点,就已经让黑老板无比忌惮,他真怕王大庆再搞出点惊天动地的事情来。
王大庆冲到长椅前,一把抓起椅子上的水壶。
“这壶里装的是什么?”黑老板眉头一挑,语气不善。
“我竟然没注意,我是真该死啊!”王大庆一脸悔恨自责,捧着水壶眼神复杂。
这壶水,是他之前在公社驻地、徐劳动那边一个所谓“别院”的院落里拿到的,当时他打趣马国宝太虚,临时取来给他补身子的。
里面装的正是李大夫研究调制的人参补液,说是专供中年男同志滋补气血、强身健体的。
但王大庆对李大夫那套半吊子医术一直没什么信心,所以把水壶带在身边,却从未认真动用。
“这是一个庸医苦心研究出来的宝贝,声称对精气神有奇效。”王大庆随口胡诌一句,拧开壶盖往里看了眼。
算上他当时象征性假喝了一口,如今壶里还剩下约六分之一的液体,淡黄色,微微泛光,倒也确实有些不凡之色。
“那我得好好研究研究。”黑老板眼神亮了亮,顺势伸手去接。
王大庆随手把水壶塞给他,自己快步返回偏门口:“小马,情况怎么样?”
“啊啊啊……出不来,堵住了!”茅厕里传来马国宝痛苦的咆哮声。
王大庆满头问号,站在门口大声问:“你确定是便秘,不是爆炸?”
“小子,这玩意味道还不错,喝完身上热腾腾的,整个人都通透了,有没有得卖?价格随你定。”黑老板这时凑上来,笑得一脸精明。
王大庆一听,差点把“窜稀”俩字咽不下去。
可转念一想,黑老板不差钱不说,还手握不少市面难寻的珍稀藏品。
这几年运动频繁,很多人家里的好东西被迫流出,他就是在这种大势下捡了不少漏,其中就有王大庆前世想要却没机会得到的几样。
“啊啊啊……出来了,终于出来了……呜呜,下次千万别做那么多苞米,这玩意太上火了。”马国宝又是一声长嚎,语气中夹杂着痛并快乐的挣扎。
“放屁,是你自己肉吃太多,蔬菜瓜果一点不吃,才憋成这样。”王大庆毫不客气骂道。
马国宝装聋作哑,死活不接茬。
王大庆也不再追究,反正人没事,比什么都强。他转过身,搭着黑老板的胳膊,笑呵呵地说道:“叔叔,咱们去外面泡壶茶,等隔壁把菜送过来。”
“你最好正常点。”黑老板虽然心里对人参补液兴趣浓厚,但对王大庆依旧戒备,丝毫不敢松懈。
王大庆没接他这茬,拉着他走出屋外,在走廊边把他安稳按进藤椅,自己拽来张长椅坐下,倒水泡茶。
“甭磨叽了,给个价。”黑老板捧着水壶,盯着他眼神不放。
王大庆思索片刻,干脆不绕弯子,放下茶壶,笑眯眯开口:“你手头是不是有块真金描虎纹的白玉佩?”
“你怎么知道?那玩意我才收来一个多月。”黑老板眯起眼,试探地问。
哼,一余能余半年。
王大庆腹诽一声,脸上却笑容更浓,指了指黑老板一直没放下的水壶:“给你这配方,换那块玉佩。”
黑老板果然来了兴致。
这块‘虎金纹白玉佩’,是他从一帮惯偷手里收来的,虽然不算顶级好货,但因为用真金描纹,工艺精细,颇有收藏价值,才花了250块收下。
问题是,王大庆不搞古董,不涉收藏,为何偏偏要它?
难道玉佩背后另有隐情?
黑老板心里一沉,决定拖延时间,嘴上却露出一副为难神情:“不巧了,前几天有个客人想挑个物件送礼,我让小弟带了几件精品过去,那玉佩也在其中,少则三五天,多则看客人意思了。”
王大庆差点没忍住,一水壶砸脑袋的冲动险些爆发。
这玉佩他清楚得很,在黑老板那铺床底暗格最下面躺着吃灰呢。
黑老板这分明是要拖时间去调查清楚他背景再决定卖不卖,若真卖了,少不了要狮子大开口。
他心念一转:既然对方嘴硬,他也不能露怯。
“哎呀,我来晚一步,可惜了……回头叔叔可得替我留着。”王大庆叹了口气,作出一副遗憾的模样。
黑老板见状,心中判断更准了几分,看来这小子真是极想要那块玉佩。
否则,何必演得这么像?
一场无声的交锋在茶香中悄然落幕。
王大庆不再多话,端茶翻书,悠哉等隔壁饭菜送来。
不多时,马国宝神清气爽地回来了。
既然已知是便秘,那他之前面色发青、满头冷汗、喊肚子疼就全都能解释通了。
王大庆看着他,边翻书边数落道:“老李三番五次告诫你,吃肉就要配蔬菜,不然堵着了吧?”
“我这是紧跟哥的步调。”马国宝小声辩解,意思是哥你不信李大夫,我也跟着不信。
这话倒叫王大庆没法反驳,他确实带坏了小马。
马国宝这回白担心一场,整个人轻松下来,见黑老板躺椅上喝茶,便赶紧上前问好。
黑老板调查过王大庆的底,自然也认得他这跟班,笑容满面道:“小同志将来必成大器啊。”
“老板您还会看相?”马国宝来了兴趣。
“略懂一二,不敢当‘会’字。”黑老板装模作样地摸了摸下巴。
马国宝本就迷信,立马凑上来问:“那您帮我算算啥时候能娶上媳妇?”
“你天庭饱满、目似龙睛、鼻梁挺拔如山岳……”
黑老板一本正经掰扯一通,末了来句,“你命中自带贵人,打小身边就有一只凤凰。”
“什么黄?我家那几条猎狗没有一只是纯黄毛的啊。”马国宝愣住,一脸懵。
黑老板瞬间语塞,半天没接上话。
“哈哈哈……”
王大庆忍不住笑出声来,心想:早调查清楚就直说他身边有个发小非他不嫁得了,非得装神弄鬼胡编乱造,这回可露馅了吧。
这时,黑老板的小弟从隔壁饭店端着热气腾腾的菜走了过来。
黑老板一见,立即变脸换笑迎上前,热情招呼众人吃饭。
马国宝刚经历“排山倒海”的畅快,正是饿得难受,立马忘了媳妇的事,感恩戴德地跟着上了饭桌。
王大庆则毫无心理负担坐下,这顿饭可是黑老板为打探他底细所付的“道歉费”,不吃白不吃,得吃得畅快,吃得尽兴。
“缝纫机、收音机、自行车这些大件,你手里是不是也有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