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脚步猛地顿住，哪怕被萧纵拥着，也没再往前寸进分毫。
经过刚才一闹，萧纵的耐心几乎耗尽，他强压着火气，“又怎么了？”
苏姚没开口，身体控制不住地战栗了起来。
她没有回答萧纵的话，目光已经开始四处逡巡，在看见卫生间时，眼睛一亮，踉跄着就要过去。
萧纵一把拉住她，“你干什么去？”
“我，我想先去方便一下。”
她竭力忍耐着腿上那越来越厉害的，仿佛骨头被锯断的痛苦，目光落在萧纵衣袋上，药应该就在里面。
萧纵没察觉到她的异样，在他看来，苏姚今天的所作所为，没有一件不是在挑衅他。
“看完电影再去。”
苏姚就是怕他不肯让自己去，才不敢说腿已经开始疼了，可没想到说了谎，萧纵竟然还是不同意。
“我等不及了。”
她哆嗦着开口，萧纵却半分放松的意思都没有，甚至抓着她手腕的手还更加用力了：“苏姚，你到底是真的想去方便，还是不想和我看这场电影？”
苏姚死死咬着牙，没有再开口，因为只是站在这里，就已经用光了她所有的力气。
没有时间浪费了……
冷汗自额角冒出来，她再顾不得其他，一低头就咬住了萧纵的手腕。
萧纵猝不及防，吃痛之下本能地松了手，苏姚趁机从他衣袋里拿走了药，跌跌撞撞地冲进了卫生间，反手将门锁上了。
萧纵这才反应过来，苏姚这哪里是要方便，分明是要拿着腿疼做筏子和他对着干。
他大步追了过去，却只听见了里头门上锁的声音。
“苏姚！”
他低吼一声，已经被彻底激怒，脸色一瞬间狰狞起来。
“给我出来！”
他加重了语气，雷霆似的动静，立刻吸引了影院来往的行人，纷纷驻足看了过来。
可这么大的动静，里头的人却没给他丝毫反应。
“我再说一遍，”他咬紧了后牙槽，气的声音都在哆嗦，“出来！”
门内仍旧安安静静，苏姚一句话都没说。
他拳头咔吧响了一声，一拳砸在了墙上。
墙面凹了一块，尘土簌簌落下，骇得围观众人一阵惊叫，连忙跑了。
于修明本来想劝一句，可看着他狰狞的脸色，嘴边的话又咽了下去。
带着打手赶过来的经理还以为是有人闹事，一看见他瞬间僵在原地：“少帅？怎么是您啊，这是怎么了？”
“滚。”
萧纵开口，连头都没侧一下。
经理不敢忤逆，连忙要走，又想起什么，将一串钥匙递给了于修明，“这里有卫生间的钥匙，少帅若是需要，尽管拿去。”
萧纵看都没看，尽管处于暴怒之中，他仍旧维持了一丝理智，虽然他笃定苏姚躲起来是故意的，但这毕竟是卫生间，万一苏姚真的是在方便……
得让她自己出来。
结实的大掌拍在门板上，整扇门都跟着颤动起来，他声音低沉冷硬，“苏姚，我数到三，自己出来。”
“一，”
男人的声音仿佛无形的气墙，明明看不见实体，却压得人喘不上气来。
苏姚瘫坐在地，勉强靠着洗手台上才没有栽倒，她看了眼门板，心脏一阵阵紧缩，却只是死死咬着牙，抖着手拧开了药瓶。
然后仰头，将两片药都倒进了嘴里。
“二，”
剧烈的疼痛引起了胃痉挛，刚刚硬吞下去的药片，险些又吐出来，她抬手死死捂住了嘴。
她现在没有浪费的资格了，无论如何都不能吐。
痛苦的呻吟却怎么都压不住，她不得不咬住了手包。
很快药就会起效的，只要药起效了，就没那么难熬了，忍一忍，忍一忍……
“三。”
男人再次开口。
苏姚心脏猛地一跳，一瞬间本就急促的呼吸越发凌乱起来，她强撑着想要站起来，想要换个更隐蔽的地方躲藏，可双腿却根本不听使唤，刚一动弹她就摔了下去。
她又惊惧又无力，满心的彷徨无措，她知道萧纵现在很生气，如果进来一定不会轻易放过她。
所以，药效快些起来吧，抗住这一阵疼，她还能打起精神和萧纵周旋。
她一遍遍地祈祷，恳求，可却毫无用处，剧痛仍旧毫不留情地侵袭着她，甚至她清晰地感觉到，那疼痛在逐渐加剧，越来越厉害，越来越让人难以忍受。
这次的药效，怎么发挥得这么慢……
身上的衣服很快被冷汗浸透，身体的温度也在一点点流逝，强烈的痛苦折磨得她眼前发黑，她不得不更用力地咬住了手包。
她知道两颗药的效果不好，但多少会有一点用的，可为什么这么久了，还是没起效呢？
起效啊，快起效啊……
她心里不停地祈祷，意识却控制不住地混沌下去，这一瞬间，她什么都顾不上了。
萧纵即将进来的威胁也好，将要遭受惩戒的恐惧也罢，什么都没了。
她甚至连自己的心跳声都听不见了。
仿佛这世界上，只剩了她这幅在忍受着无边无际痛苦的躯壳。
好疼，好疼啊……
刺耳的牙齿摩擦声响起，她竟是生生将手包咬穿了，温热腥甜的液体顺着嘴角淌了出来，月白色的手包，肉眼可见地变成了殷红。
她却丝毫顾不上，死死咬着牙关。
真的好疼。
疼得想死……
念头冒出来的瞬间，她浑身一个激灵，意识骤然清明了一瞬。
不能这样下去，她会撑不住的。
药。
对，她把另外两颗药也带来了。
如果两颗药没用，那四颗药肯定会有用的。
她抖着手打开了手包，抖着汗湿的手拧开了药瓶，再次将那两片药也吃了进去。
再忍一下，很快，很快就没这么疼了……
她一遍遍地在心里念着这句话，仿佛只要说得越多，药效就会越快。
可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深入骨髓的痛楚却没有缓解半分。
意识昏沉下去，却又被疼痛强行唤醒。
一遍遍重复，一次次加剧，恍惚间，苏姚觉得自己经历了数不清的轮回。
呼吸控制不住地孱弱下去，可身体的疼痛却还在加剧，她茫然又绝望地睁大了眼睛——
为什么会这样？
为什么吃了四颗药都没有用？
明明昨天两颗药都有用的……
她终于明白过来，药，有问题。
脑海里忽然回想起萧纵当时答应给她药时的神情。
原来如此。
她就说萧纵怎么会和她妥协，原来如此啊……
可她不想死。
她挣扎着朝门口爬去。
萧纵就在外面。
我以后会听话的，我再也不会违逆你了，给我真的止疼药吧，两片，一片也好……
残缺的指甲死死扣进地砖的缝隙里，因为太过用力，很快就一寸寸崩断，指尖瞬间鲜血淋漓。
她一无所觉，仍旧拼尽全力往门口靠近。
可她不知道，她这么拼命，身体却根本没有挪动分毫。
她已经虚弱到动不了了。
“救……”
她奋力开口，却只发出了一声呜咽似的低吟，除了她，谁都听不到。
少帅，你救救我，救救我……
她无声地开口，盼着外头那个男人能破门而入，救她一回。
周遭却一片寂静，苏姚这才发现，外头不知道什么时候安静了。
没有呵斥声，没有敲门声。
安静得让人心慌。
萧纵呢？
苏姚挣扎着睁开眼睛，透过门板的缝隙看出去，外头空空荡荡，没有那双黑皮靴。
他……走了。
艰难扬起的头不受控制地垂了下去，她张了张嘴，大片鲜血自口中涌出，却没能发出任何声音，只有眼神一点点空洞下去，再瞧不见一丝神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