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的任暮云,尽管表面上风轻云淡,一副波澜不惊的模样,但内心深处却不禁泛起一丝疑惑。原本按照他之前的推测,此次进宫面圣,皇上和太子定然会想方设法剥夺他手中的兵权。为此,他早已深思熟虑,想出了一整套应对之策,可以确保万无一失。然而,让他始料未及的是,无论是皇上所颁布的圣旨,还是太子刚才的种种表现,丝毫没有要卸下他兵权的迹象。这一切实在太过反常,着实令人匪夷所思,难道其中另有隐情不成?
宴会结束之后,众多将士们纷纷散去,但不少人都已沉醉其中,脚步略显踉跄。许朝岳更是喝得满脸通红,身体不停地摇晃着,仿佛一阵风就能将他吹倒在地。而一旁的程苍梧由于之前受了军棍之伤,不敢过多饮酒,此刻还算清醒些。只见他俩相互搀扶着,勉强维持着平衡。
此时,一直未曾沾酒的任暮云看着眼前这一幕,轻声说道:“你们二人自行回府歇息去吧,本王要前去拜见一下皇上。”话音刚落,太子忽然瞥了一眼程苍梧,然后缓缓地开口道:“苍梧啊,你也理应回府看望一下你的父亲,况且太子妃还在程府等着你呢,一家人正好可以借此机会好好聚一聚、叙叙旧情。”
程苍梧何等聪慧之人,自然听得出太子这番话背后的深意。尽管心中略有无奈,但也只能无奈地点头应道:“是,殿下所言极是。”说完便与许朝岳道别,转身离去。
这边厢,任暮云则迈着轻盈的步伐朝着紫宸殿走去。当他踏入殿门时,一股浓郁刺鼻的草药味扑面而来。守在殿内的王石见到任暮云到来,赶忙躬身行礼,口中恭敬地喊道:“王爷!”
任暮云微微颔首,轻点了下头,语气沉稳地问道:“王总管,皇上如今状况如何?”
王石闻声缓缓回过头去,朝着那龙床的方向瞄了一眼,然后毕恭毕敬地回答道:“回王爷,皇上方才服下了汤药,但此刻是否已然苏醒过来,奴才也不得而知。”
就在两人交谈之际,忽然从内殿里传出一道极其微弱的声音:“王石啊,外面是暮云吗?”这声音轻若游丝。
任暮云一听,赶忙轻声回应道:“微臣任暮云,特地前来探望皇上,恭请皇上圣安!”他的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能传入内殿之中。
紧接着,只听得里面传来一阵轻微的笑声,听起来竟似有几分自嘲之意:“哈哈哈,圣安?朕这身子骨怕是强弩之末了!进来吧,让朕好好瞧一瞧。”
得到皇上允许之后,王石连忙转身在前头引路。尽管任暮云事先已有一定的心理准备,但当他真正踏入内殿、亲眼见到皇上的那一刻,心中仍旧不由自主地涌起一阵强烈的震撼。短短一个月未见,皇上竟然如同衰老了十岁一般!只见其原本乌黑的头发此时已变得斑白如雪,眼眶深深地凹陷下去,犹如两口干涸已久的枯井;双唇更是呈现出一种骇人的乌紫色,毫无血色可言。
皇上费力地转动着那双早已变得混浊不堪的眼球,终于将视线落在了任暮云身上。他凝视着眼前之人,缓缓开口说道:“景王啊,朕一直都相信,你定然不会辜负朕对你所寄予的厚望……”
任暮云神色凝重地抱拳行礼,朗声道:“臣承蒙皇恩浩荡,一直以来都以保家卫国、不辱使命为己任。然而此刻见到皇上龙体欠安,心中着实担忧不已,不知皇上所患何疾?太医院是否已有良方可以医治?”
皇上微微一笑,但由于嘴唇早已干裂,这轻轻一扯竟使得嘴角溢出丝丝血迹。站在一旁的王石见状,连忙取出一块洁白的帕子,小心翼翼地为皇上擦拭着唇边的血迹,随后又迅速拿起放置在一侧的水杯,轻柔地将杯口凑近皇上嘴边,伺候其饮水。
皇上微微抿了一口水后,缓缓摇了摇头,叹息道:“此乃孽障所致啊!一切皆有定数,罢了罢了……朕恐怕时日无多,即将前往九泉之下拜见列祖列宗了。这大好江山,今后就交付给你们兄弟二人了。”
任暮云听后沉默片刻,方才郑重其事地开口回应道:“微臣必当谨遵圣命,全心全意辅佐陛下治理天下。即便日后新君即位,微臣亦会竭尽所能,忠心耿耿。”
话音刚落,原本闭目的皇上猛然间睁开双眼,目光如炬地盯着任暮云,厉声问道:“你……你此言究竟是何意?”
任暮云被皇上突如其来的质问弄得有些不知所措,一脸茫然地回答道:“陛下为何如此发问?如今您贵为天子,微臣自当尽心竭力辅佐于您左右。”
皇上的眼神愈发凌厉,其中似乎还隐隐闪过一丝恐惧之色,紧追不舍地质问:“莫非你知晓了…不可能不可能。”
任暮云静静地凝视着眼前这位喃喃自语、面容憔悴的皇上,他那苍白如纸的脸色以及微弱得几乎难以听闻的声音,都让人心生怜悯。然而,任暮云只是微微勾起嘴角,流露出一抹不易察觉的微笑,轻声说道:“皇上龙体欠安,病情严重,微臣在此实在不便多加叨扰,这便先行告退了。”说罢,他恭恭敬敬地向皇上行了个礼,然后缓缓转身离去。
任暮云迈着沉稳的步伐,行走在宫中那条蜿蜒曲折的甬道之上。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落在地面,形成一片片斑驳的光影。北风轻拂着他的衣袂,带来丝丝寒意,但他此刻的心情却是格外舒畅。终于走出了内宫那扇厚重的大门,任暮云毫不犹豫地一个箭步跨上马背,动作潇洒利落。
一直在一旁等候的郑源见状,赶忙迎上前去,牵住缰绳,开口问道:“王爷,我们现在可是要回王府?”
任暮云却轻轻摇了摇头,目光坚定地望向远方,回答道:“不,先去叶府。”
郑源不禁有些诧异,疑惑地追问道:“王爷,您方才不是才与叶小姐分别不久么?怎的这会儿又要前往叶府呢?”
听到这话,任暮云的脸上瞬间闪过一丝不悦之色,他皱起眉头,冷冷地回应道:“本王前去接她一同回王府,毕竟本王的婚服,还需要她亲自过目才行。”说完,他一夹马腹,骏马便如离弦之箭一般疾驰而去。
郑源点点头,急忙策马扬鞭,跟在他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