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老六听着景瑜的话,脸上的表情从惊恐逐渐变成了茫然,最后定格在一种“你莫不是在消遣老子”的混合着怀疑和畏惧的神情上。
“去…去找吕阎王?”
牛老六的声音都尖了:“小哥,不,少侠!您高抬贵手,给我个痛快吧!把我捆了送去衙门领赏钱都行,让我自己去找吕章,那跟让我直接跳河有啥区别?”
“他见了我,第一件事就是把我摁地上!”
景瑜看着他那怂样,忍不住笑了。
“直接摁你?别往自己脸上贴金了。在临安城,你还真入不了吕捕头的眼。”景瑜语气笃定的道:“你只要原话带到,就说‘故人言,鼠行贼之事,稍安勿躁,自有分晓’。说完这句,你爱干嘛干嘛去,他绝不会为难你。”
“若他真的要问故人是谁……,你便说‘北疆故人,给黑山校尉问好’。”
此时的吕章,刚刚带着自己的兄弟们从北疆退伍不久。如今的临安衙门内,不少人知道吕章这一伙人的根脚。可真的能说出黑山校尉的,却不多。
或者说,但凡知道他们曾经隶属黑山军的,没必要把这个信息告诉牛老六。
牛老六带着这个消息去,真的能让吕章引起重视。
牛老六将信将疑:“真…真的?就这一句话?”
“就这一句。”景瑜点头。
这话说的有些骇人,明显是在指出吕章的根脚。这种事,一般不是故友就是寻仇,这让牛老六有些拿不准。但这两种情况,不管哪一种,好像都和他关系不大。
而有了这么一件事,自己也算是在吕老大面前露脸了,以后说不准真能搭上这一层关键。
而且看景瑜说得认真,不似作伪,心里倒是信了三分。主要是他也没得选,眼前这少年手段诡异,力气大得吓人,还能隔空把他拎起来,不听他的,现在就得倒霉。
“成…成吧!”牛老六把心一横:“我信少侠一回!我这就回临安,去找吕…吕捕头传话!”
景瑜松开手,拍了拍他肩膀:“去吧。记住,直接去衙门,别动歪心思。要是让我知道你半路跑了,或者没把话带到……”
他没说完,只是手指轻轻在旁边一棵小树的树干上一弹。
“咔嚓”一声轻响,那手腕粗细的树干应声而断,断口处木质碎裂,仿佛被重锤砸过。
牛老六脖子一缩,冷汗都下来了:“不敢不敢!一定带到!一个字都不差!”
看着牛老六连滚带爬、却又目标明确地朝着临安城方向跑去,景瑜满意地点点头。
这样一来,至少能稳住吕章,避免他像上一世那样一开始就投入大量精力追查鼠行贼,从而打乱某些布局。也让卢员外那边,能更从容地织网。
至于他自己……
景瑜摸了摸下巴,目光投向牛家村的方向。
“村长爷爷,牛刚叔……好久不见了。”他低声自语,嘴角勾起一抹温暖的弧度。这一次,或许不用那么伤感地告别了。
他并没有立刻进村,而是先找了个僻静处,仔细感受了一下自身状态。
内力澎湃,如江河奔流,正是“太玄经”登堂入室后的景象,远非上一世此时那微薄的呼吸吐纳法可比。
身体状态也处于巅峰,灵敏、膂力、根骨,都远超这个时间点应有的水平。
“也罢,重来一次,体验的就是这个过程。”景瑜很快调整好心态。他运起“凌云飞渡”的身法,身形如一道青烟,悄无声息地掠向牛刚的铁匠铺。
这一次,他不想再经历那种懵懂又冲动的离别,他打算换一种方式。
……
牛刚正在铺子里敲打一块烧红的铁胚,叮叮当当的声音极有韵律。忽然,他感觉身边似乎多了一个人,心中一惊,猛地回头,却见一个少年不知何时已站在铺子门口,正笑眯眯地看着他。
“牛刚叔,打铁呢?”景瑜开口,声音带着少年人的清朗,却又有一股说不出的沉稳。
牛刚愣住了,这少年他认识,是村里吃百家饭长大的景瑜。可眼前的景瑜,和他印象中那个有些跳脱、眼神清澈带着向往的半大孩子,似乎有些不同。
具体哪里不同,他说不上来,就是一种感觉,仿佛……仿佛经历了无数风雨后的沉淀。
“景瑜?你…你什么时候来的?”牛刚放下铁锤,有些疑惑。
“刚来。”景瑜走进铺子,目光扫过那些熟悉的工具,最后落在墙角一个不起眼的木箱上,“牛刚叔,我来取剑。”
“取剑?”牛刚更疑惑了,“取什么剑?”
景瑜走到那个木箱前,熟练地打开,里面赫然躺着一柄保养得极好的斩马剑,宽厚的剑格,颀长的剑身,正是他上一世用的那一把。
“这柄‘斩马’。”景瑜将剑拿起,入手沉甸甸的,一种熟悉的感觉涌上心头。他随手挽了个剑花,动作流畅自然,仿佛这剑已跟他了十几年。
牛刚眼睛都看直了。
这箱子他藏得隐秘,景瑜怎么可能知道?而且景瑜那挽剑花的动作,看似随意,却隐含着某种难以言喻的韵味,绝不是没摸过剑的人能做得出来的!
“你…你怎么知道这剑?你…”牛刚话都说不利索了。
“村长爷爷让我来的。”景瑜面不改色地撒了个谎,反正村长也不会拆穿他,“他说牛刚叔年轻时也曾梦想仗剑江湖,这柄剑放着也是放着,不如让我带着,出去见见世面。”
这话半真半假,牛刚确实有过江湖梦,剑也确实给了景瑜,只是时间不对,理由也不完全是这样。
牛刚将信将疑,但景瑜说得太自然,而且连他年轻时的梦想都知道,由不得他不信。他看着手持斩马剑,身姿挺拔的景瑜,恍惚间仿佛看到了年轻时的自己,那个同样渴望外面世界的毛头小子。
他叹了口气,语气复杂:“罢了罢了,这剑……看来应该是你的。你小子……好像突然长大了似的。”
景瑜看着手中的剑。
算是断了牛刚叔的江湖梦,让他老老实实的在村子里打铁就好。另一方面,也是给陆迪准备的礼物。
这一次,陆迪可就做不成“只手遮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