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易文在叙述着自己寄人篱下那些年受到的屈辱和不公平对待时表情十分平静,仿佛在说一个不相干的人。
她仿佛已经完全从那段不堪的过去脱离出来,但话语间不经意的停顿,让沈清和意识到事实应该远不止她说的这些。
她恨仲耀宗。
沈清和敏锐察觉到了这个信息点,沉声道:“所以你其实是故意把凤麟轻甲的事泄露给仲耀宗的,目的就是为了挑起他的不甘和厌恶,以便借我的手除掉他。”
张易文:“我知道你的眼中容不了沙子,我也知道你不喜欢男人,更知道我这么做了以后会面对什么样的结局。”
张易文轻声一笑,笑容里却有一丝掩饰不住的苦涩。
“我以为进入游戏后就能彻底摆脱仲耀宗,可是没想到突然合服,而且那么巧,他就在927分区。”
进入游戏后玩家都处在同一条起跑线,张易文发展的不错,算是中等偏上水平。
可以说,进入游戏这段时间是她人生十几年来过的最舒心最畅快的一段日子。
每天不用在叫骂声睁眼,不用像个丫鬟一样端水倒茶伺候人,更不用在大冬天用冷水洗衣服。
这种日子实在太快活了,就算随时都面临着死亡危险,她也乐在其中。
可这样美好的日子没有持续多久,合区后没几天,仲耀宗就找了上来。
不知道他是用什么方法定位到她,张易文起初并不搭理仲耀宗,可是仲耀宗日复一日的来骚扰她。
张易文以为自己能做到无动于衷,可是看到那熟悉的语气以及充满侮辱的字眼,幼年心里悄然埋下的一颗种子慢慢发芽。
诚然她直接拉黑仲耀宗让他再也不能烦她,但是这样怎么对得起她日复一日年复一年遭受的屈辱打骂。
于是假装不经意地透露给仲耀宗沈清和单独售卖给女玩家风鳞轻甲,又用语言诱导他。
从小一起长大,张易文太清楚仲耀宗是什么德行,头脑简单四肢发达,偏偏被家里人宠的无法无天,没有皇帝的脑子,却得了太子才会有的病。
三言两语就将他挑拨的上头,视沈清和为死敌。
仲耀宗没有跟张易文仔细说他纠集了其他玩家围攻沈清和的计划。
在他眼里,张易文顶多只能做一些洗衣服做饭扫地这种生活的小事,而建功立业打江湖是只有他们这种顶天立地的男子汉才能做的大事。
如果成功除掉沈清和,那这826分区老大的交椅便顺其自然地落入他的手中。
到时候还不是任他呼风唤雨,他一定会建立自己的王朝,绝不会像沈清和那个眼界贼低的女人一样,天天卖一些没用破玩意儿!
至于张易文,不过是他的保姆而已,尽管张易文如今的发展远比他要好,都有多余的能量石和载具升级碎片用来买凤麟轻甲,但是仲耀宗仍旧认为张易文远不如他。
笑话,他可是他们家这代唯一的男丁,岂能是张易文那个赔钱货能比的?
副本开启前,仲耀宗来找张易文要能量石和载具升级碎片,是要而不是借,张易文当然不愿意给他,于是就问他拿去做什么。
仲耀宗不愿意告诉张易文细节,只说自己要去做一件大事。
多年寄人篱下的生活让张易文十分擅长揣摩人心,从只言片语中分析出来仲耀宗打算在副本里对沈清和动手。
想到沈清和前几次的雷霆手段,张易文无声地勾了勾唇角,把自己存的能量石给了仲耀宗一半。
消息时刻关注仲耀宗的消息,就盼着那个头像什么时候能灰下去,好在上天眷她,沈清和也没有辜负她的期盼。
仲耀宗死了,而且死的透透的!
看到彻底灰下去再也不会亮起来的头像,张易文躺在驾驶座椅背上,轻轻松了一口气。
“我知道,你肯定会怀疑我。”
张易文从回忆中抽身,看着面前冷峻的女人。
逼近六十度的高温,却散着一头乌黑的长发,身上更是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双眼睛。
连杀她这样不起眼的小虾米都做出如此万全的准备,也不知道仲耀宗哪来的勇气和自信跟对方斗。
她太过急切地想除掉仲耀宗,用的手段并不高明,沈清和是聪明人,就算仲耀宗死的时候没有把她暴露出来,对方仔细一想,就知道她在其中充当着什么样的角色。
沈清和做事雷厉风行,面对挑衅她的人从不手软,有些手段甚至称的上残忍。
当初那条私下流传的剥皮视频她也看过,视频中的女人面容沉着冷静,动作流畅丝滑,对人体的每一处构造都极为熟悉。
视频里她看起来仿佛在救人,如果没有背景里那惨痛凄厉的叫喊,真以为她是什么救死扶伤的医生。
视线下滑,落在沈清和一直摩挲着枪身的右手上,张易文缓缓闭上眼睛,眼角滑下一滴泪,在视线完全消失之前,沈清和对着她举起右手。
微不可察的声音从枪管滑出,左肩爆发出一阵撕裂剧痛。
张易文忍住没有喊出声来,睁开眼疑惑的看向沈清和,却见她手里不知什么时候换成了一把小巧精致的银色手枪。
“你……不、不杀我?”
肩膀的剧痛让张易文难以说出一句连续的话,声音断断续续,因为疼痛而变得嘶哑。
沈清和把玩着银色手枪,声音淡淡:“他还不配你以命换命。”
这个他指的是谁显而易见。
“但是!”沈清和话音陡然一转,看向张易文的目光更是充满凌厉,“如果下次再让我发现你算计我,可就不是用这把枪了。”
张易文就算不知道沙漠之鹰进行过两次升级,也知道银色手枪的威力不可与它同日而语。
她捂着肩膀,缓缓低头,紧紧咬着牙齿吞掉因为疼痛产生的呜咽。
沈清和深深看了她一眼,不再说话,转身回到自己的载具上。
庞大的战车启动,几个呼吸就超过平平无奇的面包车,张易文看着看着远去的车身,等平行公路消失,回到自己的载具上包扎伤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