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冢深处的地脉轰鸣如雷,张玄指尖捏着的符咒“嗤”地燃成灰烬。他猛地后退三步,衣袍被骤然掀起的罡风撕开数道裂口。脚下青石寸寸崩裂,裂缝中渗出暗红血雾,像是千万年未散的怨气终于找到了宣泄的出口。
“刘芒,退到坤位!”吴妍的声音从十丈外传来,她手中青铜罗盘疯狂转动,盘面“咔”地裂开蛛网纹。
刘芒左胸的黑纹正随着地脉震动扭曲蠕动,他咬牙将本命剑插进地面。剑刃入土三寸,却如同插进活物血肉般发出“噗嗤”闷响。黏稠的黑血顺着剑槽倒涌,顷刻间腐蚀了他的袖口。
“吼——”
一声似兽非兽的咆哮震得人耳膜生疼。十万柄残剑从冢内悬空浮起,锈迹斑驳的剑身上浮现出幽蓝符文。那些符文像是被无形之手擦拭过,每亮起一道,剑冢穹顶便多出一片血色星辰。
扣肉原本蜷在刘芒脚边打盹,此刻突然炸开金毛人立而起。它前爪重重拍地,方圆三丈的地面顿时泛起银辉。“这帮铁疙瘩要噬主!”它口吐人言,犬牙暴涨三寸,“张玄老道,你当年挖坟掘墓的时候就没留后手?”
张玄脸色铁青,拂尘甩出万千丝线缠住最近的三柄残剑。丝线刚触及剑柄便燃起黑焰,他闷哼一声甩开焦黑的拂尘柄:“剑怨成灵……这阵法被人改过!”
话音未落,十万残剑如同被磁石吸引般轰然相撞。金铁交鸣声化作实质的音浪,吴妍的罗盘“砰”地炸成碎片。刘芒眼前一黑,鼻腔涌出温热液体,他抬手一抹,满掌尽是混着金粉的鲜血。
当最后一声铮鸣消散时,剑冢中央赫然矗立着一柄百丈巨剑。说是剑,倒不如说是某种活物的残躯——剑身由无数断刃熔接而成,缝隙间流淌着暗红血浆;剑柄处伸出数十条血肉触须,每根触须末端都嵌着半颗修士头颅,那些头颅的眼眶空洞淌血,嘴角却诡异地扬起。
最骇人的是剑脊。
三千枚修士眼球从裂开的剑骨中挤出,每一颗都泛着不同颜色的幽光。它们骨碌转动着,瞳孔时而收缩成针尖,时而扩散至整个眼白。当所有视线汇聚到张玄身上时,剑身轰然爆出三千道剑气,每一道都裹挟着不同门派的绝学!
“是剑主生前的执念!”吴妍甩出七枚玉符结阵,符阵刚成便被一道昆仑剑意洞穿。她踉跄后退,袖中飞出九节钢鞭缠住袭向刘芒的蜀山御剑诀,“这些眼球在模仿原主人的杀招!”
扣肉突然蹿到刘芒肩头,犬爪按住他后颈要穴:“小子,借你黑纹一用!”不等刘芒反应,它张口咬破自己前爪,金血顺着刘芒的经脉灌入心口黑纹。那蛛网般的纹路骤然发亮,竟在刘芒胸前凝出一面星图光盾。
“叮叮叮——”
十七道剑气撞在光盾上,火星四溅。刘芒浑身剧震,嘴角溢血却放声大笑:“好狗!这招比上回偷仙酿时管用多了!”
“放屁!本尊现在是啸天神兽!”扣肉尾巴扫飞两枚袭来的峨眉刺,金瞳突然缩成竖线,“小心地下!”
巨剑触须不知何时钻入地脉,刘芒脚下陡然隆起土包。三条生满倒刺的血肉藤蔓破土而出,藤尖裂开成三瓣口器,腥臭黏液滴落处,青石地面腐蚀出丈许深坑。
张玄突然咬破舌尖,喷出血雾在空中画符:“乾坤借法,剑冢听令!”符文化作流光没入地底,整个剑冢突然安静了一瞬。
下一瞬,地动山摇。
九条青铜锁链从四面八方破土而出,每条锁链末端都拴着半截镇龙碑。碑文亮起刺目青光,锁链如同巨蟒缠上血肉巨剑。那些修士头颅发出凄厉嚎叫,触须疯狂抽打青铜碑,却反被碑文灼烧得滋滋作响。
“趁现在!”张玄七窍渗血,道袍鼓胀如帆,“斩它天枢位的那颗眼球!”
吴妍钢鞭甩出玄奥弧线,鞭梢点中剑脊中央一颗紫眸。眼球“啵”地爆开,喷出的却不是血水,而是大蓬星沙。刘芒福至心灵,本命剑裹着胸前黑纹之力直刺星沙最密处——
“锵!”
剑尖刺中的刹那,三千眼球同时暴凸。巨剑发出婴儿啼哭般的尖啸,剑身血肉疯狂蠕动,竟在伤口处生出更多口器!扣肉突然人立而起,前爪结出繁复法印:“时空溯流,封!”
银光从它眉心炸开,巨剑伤口处的血肉突然开始逆生长。新生的口器尚未完全成型便缩回剑身,三千眼球接连爆裂,星沙在剑冢上空凝成漩涡。
“就是现在!”刘芒纵身跃起,本命剑引动星沙漩涡轰然下劈。黑纹顺着剑身蔓延,所过之处血肉尽数化为飞灰。当剑锋触及巨剑核心时,他看到了——
无数修士在剑冢跪地兵解的幻象,他们的元神被生生抽离,融入残剑时发出的不甘嘶吼化作实质怨气。而在所有幻象尽头,隐约有九头蛇影盘踞在青铜鼎上,蛇瞳泛着与黑纹同源的气息……
“轰!”
巨剑分崩离析,十万残剑如雨坠落。刘芒单膝跪地喘息,手中本命剑已布满裂痕。扣肉变回黄犬形态,吐着舌头直喘:“这顿架打得……够本尊啃三百根酱骨头了。”
吴妍正要说话,地面突然再次震动。那些坠落的残剑并未沉寂,反而像被无形丝线牵引着,缓缓聚向剑冢最深处的三座无字碑。碑底渗出玄色液体,渐渐凝成相柳九首的浮雕。
张玄盯着浮雕,突然剧烈咳嗽起来:“原来禹剑斩断的不止是建木……”他袖中滑出半块龟甲,甲纹正与黑纹产生共鸣。
远处传来玉磬清音,风暴正在碑文中酝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