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了一会,雅间里忽然传出拍掌的声音。是宣佑帝在鼓掌。
接着大厅里的黄策也开始鼓掌,接着便是雷鸣般的掌声……
封家虽然败落了,但大部分人都承认他们对商国的丰功伟绩,也知道他们为了国家民族抛头颅洒热血,是必须要尊重的。
但楚音的心情并没有因此而感到轻松,反而更沉重了。
封家大墓,真的能保住吗?
……
但此刻大家都在等着她开启新的商路,她没功夫再想其他的,打开手中的卷策,缓缓打开了一幅商业盛景。
“三年前,苍岭之战,却又逢北方大旱,皇上为了供给前方战士足够的粮草,曾经号召边锤商贾囤积粮草,想必大家都知道皇上为什么有此等举措了。”
市署大人马上道:“当年此事我知道,粮草运营是一笔很大的开支,而且路上容易出事,万一被敌国发现粮草还容易被劫夺及毁损,所以皇上发动北方商贾,以小单位计数囤积粮草,而朝里只需要放官方人员过去,以官方价格购买所囤积的粮草,就得放粮给前方战士,反而避免了运营之大量开支的人力物力,而且还能保证粮草的充足,所谓人多办法多,分散再集中,以商囤军粮的办法,也是皇上开了先河的,为一商界佳谈。”
宣佑帝没想到,这时候的楚音,居然提到了他,黄策也悄悄地走进了雅间儿。
“皇上,这封少夫人提此不知何意,是否要阻止?”黄策继续低语,“如果粮草囤积在北方,已经……不好再提了……”
果然,镇南王接上了话,“这件事,本王也很清楚。当时以商囤粮,其实是极具创意的想法,施实得也很好,很多商人想办法运粮至北方,但是后来的事情大家都知道了。
战事嘛,我们迅速胜利了,封将军及四大狼将折损于苍岭,当然不止他们……
还有很多将士死于那一战,但战事确实结束了,粮草也用不上了,现在还有很多商人被困北方,回不来呢。
听说粮食也已经被老鼠食用了大半,剩余的也已经发霉了……”
……众人议论纷纷……
大家都知道这次以商囤粮的前半部分,至于后半部分,除了当时参与的商贾及各商户,大部分人是不知道的。
今次才第一次听说。
“造成这样的结果,皇上也不想的,这件事没有必要再提……封少夫人,这件事如被皇上知道你在此提及,恐怕我们会获罪呀。”镇南王苦口婆心。
又道:“甚至或许会连累了在场所有人。”
楚音目光清明,道:“王爷,您这样想皇上,可就把皇上想得太狭隘了。
我之所以要提起这件事,是因为有两个关于这件事的重要问题要宣布。
第一,当年商贾囤粮于北事件中的商贾们,依旧活着,但他们到现在,大部分都没有回转南方,为什么呢?一是因为,确实粮草被压在北方,而官方当初说的以官价收购,也没有实现,他们为了看守自己的粮草,至今未归。
第二,粮草依旧保存得很好。为什么有这样的判断呢,因为粮草如果早就被鼠食完,被水淹完发霉了,那么当初的那些商贾,也早就回来了。”
楚音说完没有立刻往下说,只让大家消化这里头的信息。
半晌,市署大人忽然一惊,“以官价收购粮草,是皇上发的令,为何竟无收购?”
“还有,粮草若都还在,那江南泽县……的灾民,岂不有救了?”
……
市署大人不愧是坐在这个位置上的,他的脑子可不比这些商贾们弱,他这么一提点,众人顿时恍然大悟。
最近一两个月,镇南王妃一直在城外施粥,所救济的灾民也正是江南泽县的灾民。
因水患而致秋收落空,江南目前已经有大量灾民坚持不住,甚至出现了“易子而食”的惨象。
可惜的是,全国粮草因为三年前的以商囤粮措施,致全国竟无余粮,只能眼见着这些灾民撑不住,死亡,愤怒,反抗等等事件不断发生。
已经隐隐有了乱象了。
这也正是宣佑帝头疼的事,此时竟直接站起身来,走到门口……向黄策道:“你告诉他们,之所以以官价收购粮草的事件是停止的,是因为报上来的数据说大量粮草被毁,而商人们坐地起价,以至于官方无法收购。”
黄策点点头,把这段话重复说了出去。
黄策说完后,众人也点头,这个原因,当时也有传出来过,大部分商人都知道的。
黄策道:“封少夫人,那么针对这种情况,难道应该去求皇上,继续以官价收购吗?”
楚音摇摇头,“皇上若得知,粮草无恙,必然会很高兴的,但是如果由官方操作此事,要走的流程很多,耗时日久,灾民未必撑得住。
所以我们把这件事,变为商路。”
黄策又道:“灾民已经很可怜了,也丝毫没有购买能力,我们还要把这件事变为商路,从中获利,是否太残忍了?”
楚音又拿出一个册子,展开,“这是我们三年前获准修建的漕运大河,但是由于各种原因隔置,目前这条漕运大河已经成为了烂尾工程,而且无人主持,已经被官方放弃。”
雅间内宣佑帝再次握紧了拳头,这也是他心头之痛,也是一件虎头蛇尾的事。
也是被人背后嘲讽的一件事。
似乎宣佑帝自三年多前开始,屡次出了几件事,都是失手的,让他这个皇帝名誉扫地。
这倒好嘛,一次市廛大会,他的两个大伤疤都被搬了出来示人。
一时间面色凝重,咬牙切齿地道:“楚音,你今日最好能把这些事说出了个圆通的处理办法,否则,否则——”
否则怎么样呢?
不知道为什么,他竟不想把话说绝,皇帝金口玉言,不能乱说,最终只是狠狠地砸了一下桌子。
引得门口的黄策往里头看了眼。
众人都有些茫然,不知道这两件事有什么关联,镇南王更是冷哼,“楚音,这两件事,可都是不能提及的事,你真的想害死大家吗?”
楚蔓蔓也道:“故弄玄虚的家伙而已。”
楚音不理会他们,继续道:“如今关于漕运方面的文件,我已经从州府拿过来了。”
镇南王一惊。
也就是说,这件事,孙守正是知道了?可是他镇南王竟不知,这时候的镇南王,忽然意识到,眼前的女子竟能与他抢人抢势力了,当下脸色更黑了。
楚音把资料展开至大家的面前,“这条大河目前处于放标阶段,放标要求是,只要建成即可。”
虽然说建立漕运大河是件好事,也是件大事,可商人就是商人,商人逐利,目前没看出这件事与利益有什么关系。
楚音继续说,“我个人的想法是,我们在场所有人,或者说一部分人,愿意做此事的人,将此标收入囊中。”
镇南王哧的一笑,“楚音,你知道不知道,这个标就算被拿下,修建起来需要多少人力物力?你别开玩笑了。”
一般这样的大项目,除非朝内出手。
也就是国家扶持,私人拿下也搞不起来,投资实在太大了。
楚音只淡淡地看了眼镇南王,继续说,“其实现在有现成的人力,即江南泽县的灾民,他们没地方去,也没活儿干,恰好可以组织起来修建立漕运大河。
须知这条大河如果修建好了,可以连通三个国家五十一个市,对我们商国的经济发展非常重要,且也会给予我们这些投标人以最大的回馈。”
众人的脑子像被点了一点聪明水一样,忽然精神一震……
但还是有不通的地方……
“但这些人不止是体力问题,关键是没有粮食养他们……”说话的人话音一落,忽然一拍大腿,“北方当时囤积的粮草……”
顿时大家像被打开了任督二脉,一个个热情沸腾起来,可是,这具体操作还是很困难,大家讨论了良久也没有什么好的结果。
毕竟北方粮草也不是那么容易运回来的,路上产生的费用及人工,这部分钱又要从哪里来呢?
宣佑帝此时却不说话了,他闭着眼睛,脑子在飞速地转,忽然喃喃自语了一声……
“是千羽吗?她回来了?”
……
对于大家的讨论,楚音没阻止,也没有参与,而是等待他们把信息进行消化。
她的目光放在另一个人的身上。
那位,进入后说了一句话,又把自己掩入人群的墨羽。
墨羽依旧把自己藏在人群中,微低着头,摆弄着手里的一个小玩意儿。
似乎发觉楚音在看他,他也抬起头来,眸子却是清澈的,仿若还是当年那个少年朗。
但楚音知道,一切都已经变了。
所有的一切都回不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