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音冷笑,“这些被虚报损耗的银钱又入了谁府?需不需要我派人去江府库房,查查有无我封家标记的货物?!”
她一连串的质问,如连珠炮般轰向江明辰,证据清晰,条目分明,无一不是直指江家利用管家之便,挖空封家根基的铁证!
整个东楼一片死寂。连龙渊带来的亲兵都忍不住屏息。
楚音啪地一声合上账册,目光重新落回龙渊身上,那份属于少夫人的庄重与被迫自证清白的隐忍恰到好处:
“龙将军,您要的证据,在此。
江家蚕食封家十余年,硕鼠掏空主家基业。如今我即为封家少夫人,封家百废待兴,自当整肃门庭,厘清旧账,追回盗走的封家血脉!
江明辰……他是因为慌了!他不甘束手就擒,眼见清算在即,便想以这‘亲眼所见’的诬告陷害于我!只要能拉我下水,让封家再次动荡甚至因‘窝藏钦犯’获罪,他们的罪行便可暂时掩盖,甚至能在乱局中再行渔利!”
她顿了顿,深深吸了口气,目光扫过惊骇失色的老夫人和神色凝重的大夫人,最后再次对上龙渊审视的眼:
“所以,他,江明辰!”
楚音的声音斩钉截铁,“昨夜并非‘守望’,而是在监视!在寻找一切可以构陷我、阻碍我清算江家的机会!至于于用看到肖岭进入东楼对我进行构陷……若真有贼人闯入受伤躲藏,行踪诡秘,他一个只会‘守望’的文弱书生,又如何能在不惊动任何护卫的情况下,确认贼人‘从未离开’?此等破绽百出的污蔑,不过是他孤注一掷的疯狂报复!”
一番话,条理清晰,抽丝剥茧,将江家的贪婪、江明辰的险恶用心、以及这场告发的真正动机,赤裸裸地剖析在众人面前!
巨大的信息冲击如同洪流,瞬间淹没了江明辰那张苍白惊惶的脸。
他脑中嗡鸣一片,嘴唇哆哆嗦嗦,指着楚音,一个字也吐不出来,只剩下被彻底撕碎伪装的狼狈和恐惧。
龙渊的脸色阴晴不定。
楚音这番话有理有据,逻辑严密,更重要的是,她点出的江家侵吞证据,性质极其严重,甚至根本没有把盐政和盐务司放在眼里,有扰乱市场之嫌。
反观肖岭之事,除了江明辰这早已失去信誉的孤证,他确实拿不出任何实证。再强行搜查下去,不仅师出无名,更可能被拖入封家与江家的烂账之中,惹得一身腥臊。
他眼中的盛怒渐渐被冰冷的算计和一丝被当枪使的羞恼取代,他还是有疑惑的,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肖岭恐怕,就在东楼。
他目光四扫,却又没有发现任何异常。
封老夫人在大夫人苏氏的搀扶下,摇摇欲坠,指着江明辰的手指剧烈颤抖:“好……好一个知恩图报的江家!老身……老身是引狼入室啊!”
江明辰满面惊慌,指着楚音说不出话来……
之后扑通跪在老夫人面前,“奶奶!此事是楚音杜撰,且勿听信!”
但老夫人虽然老眼昏花,但到底执掌中馈大半生,楚音所说的条目与封家财损之年条条契合。
楚音只是把卦家财损之年的原因说出来了而已。
老夫人忽然想到这些年,她仗着自己执掌中馈多年的资历,压制着大夫人,甚至把江明辰和江若初亲自带在自己的身边,把持着封家的财务,却不料,是现在这样的结果……
若不是楚音及时到来,封家差点就揭不开锅了……
而江家,却踩着封家的骨架,带肥了他们自己……
这一刻老夫人的脸上终于出现了悔意,对于江明辰的跪地求饶,只是无奈痛心地摇摇头,短短的时间,她的骨头像是被打断了一般,身形佝偻,躲开江明辰的求助,在嬷嬷的掺扶下回自己院子了。
“你们这些年轻人的事,老身管不了了……”
龙渊眼神阴沉地扫过彻底失态、几乎瘫软在地的江明辰,嫌恶之色毫不掩饰。
再看楚音,她神色虽白,背脊却挺得笔直,那份冷静揭露江家罪证的沉稳,非但没有弱下去,反而透着一股被逼至墙角后的、玉石般的硬气。
这时候江若瑶走到了楚音的身边,“嫂嫂,还是你好,若不是你,封家此刻已经被硕鼠吃完了。”
江若瑶平时话少,文静,这一句话对她来说也是难得的,楚音对着她笑笑。
按道理说,这时候的龙渊该离开了,实在没他什么事儿了,而且东楼被翻成这样子……
他内心还怕楚音怪他,但内心那那丝怀疑始终不能淡去——他觉得肖岭就在东楼,这个想法,如同毒蛇般缠绕着他的心。
清了清嗓子,他道:“江家所为,贪鄙忘义,罪证确凿!”
他声音冰冷地下了结论,目光却牢牢锁在楚音脸上,不放过她任何一丝细微的表情,“本将今日莽撞,惊扰了老夫人和少夫人,改日必登门致歉。”
这话是对老夫人和大夫人说的,但他眼神一瞬也未离开楚音,“至于江明辰……”
他唇角勾起一丝冰冷的弧度,目光如刀刮过江明辰:“江家与封家的纠葛,乃尔等家事,本将不便插手。然既有人指证窝藏钦犯……事关朝廷律法,本将职责所在,也不能全然袖手。”
前半句,使江明辰松了口气,这时候慌忙地爬起来,给龙渊施了一礼就匆匆的离开了。
楚音对清砚示意,“把他拦下,关进柴房。”
清砚领命去了。
至于龙渊的后半句话嘛,这话说得极其狡猾,果然,龙渊话音一转,“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为免惊扰老夫人清净,也为保障少夫人安全,防止那逃犯肖岭可能狗急跳墙,本将今日,就暂且守在……东楼附近吧。”
不是封府大门口,而是“东楼附近”!这几乎等同于在楚音眼皮底下布下监视网!
他根本无意离开!
“龙将军!”大夫人苏氏蹙眉开口,“这于礼不合!封府自有护卫……”
“大夫人!”龙渊强势打断,目光却挑衅般看向楚音,“本将军这是为了你们好。而且今日犯事之人,乃是本将的护卫肖岭,这厮武功高强,内心叵测,谁知道那亡命徒会不会杀个回马枪?
万一少夫人出了什么意外……本将军与封少将军昔年同袍之情,岂非……”
他顿住,没说完的话更显意味深长,眼神黏在楚音脸上,带着一种赤裸裸的占有欲与试探。
他在逼她,逼她露出一丝破绽,或者……逼她求饶。
楚音迎着他的目光,那冰冷的眸子里没有丝毫退让或祈求,
她甚至微微颔首,声音平静无波:“龙将军深谋远虑,替封家考虑周全。既然将军执意如此……”
她顿了顿,唇角极淡地扯了一个算不得笑意的弧度,“那就请将军的护卫们,在东楼院墙外‘辛苦’值守吧。东楼乃女眷内院,将军的属下皆是精壮男丁,深夜在院内,恐惹非议,污了将军清名。”
她点明“院墙外”,用“清名”和“非议”做软钉子,寸土不让。
龙渊凝视她片刻,忽然笑了。
那笑意冰冷,一拂袖,径直走向东楼内专为待客设置,但早已闲置许久的一间偏厢:“既如此,本将军就亲自‘保护’少夫人一夜。这间厢房,本将军不嫌弃。来人!把本将军的东西拿进来!”
他竟以将军之尊,强行留宿东楼!赖在了楚音的眼皮底下!
没走远的老夫人见状,气得又回过头来,险些背过气去,被大夫人和丫鬟连忙搀扶着离开,边走边怒斥:“荒唐!简直荒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