敌人的第一波进攻虽然被我们干净利落地打了回去,但他们并没有因此而退缩。短暂的沉寂之后,伴随着更加猛烈、更加密集的炮火准备,他们……发动了第二波、第三波、第四波……更加疯狂、也更加不计代价的集团冲锋!
整个“断魂坡”,彻底变成了一座名副其实的血肉磨盘!
战斗,从清晨一直持续到黄昏,再从黄昏持续到深夜,又从深夜持续到……第二天黎明!
我们,已经在这座如同地狱般的阵地上,整整坚守了……二十四小时!
二十四小时里,我们几乎没有一刻合眼,没有吃过一口热饭,没有喝过一口热水!
每个人的神经都紧绷到了极限!身体也疲惫到了极限!
但我们……依然在战斗!
我们依托着那些被鲜血浸透的、残破不堪的工事,与数倍于己、如同潮水般一波接一波涌上来的敌人,进行着最残酷、最血腥的拉锯战!
子弹打光了,就用刺刀!
刺刀断了,就用枪托!
枪托坏了,就用石头、用拳头、用牙齿!
我们用我们的血肉之躯,在这座小小的“断魂坡”上,为身后正在安全撤离的大部队,筑起了一道……坚不可摧的、钢铁般的长城!
我早已忘记了自己是如何指挥战斗的,也忘记了自己到底打死了多少敌人。我的嗓子因为不停地嘶吼而彻底嘶哑,我的眼睛因为长时间的专注和硝烟的熏燎而布满了血丝,我的身上也添了无数道新的伤口……
但我不能倒下!
因为我是连长!我是这支英雄连队的指挥官!是所有还活着的弟兄们……最后的精神支柱!
“连长!二排右翼……快顶不住了!敌人冲上来了!”步话机里传来二排长那焦急而又带着一丝绝望的嘶吼!
“预备队!跟我上!!”我没有任何犹豫!抓起身边一支冲锋枪!带着连部仅存的几个警卫员和炊事兵(他们也早已拿起了武器),就朝着二排的阵地猛冲过去!
当我们冲到二排阵地时,眼前的景象让我们目眦欲裂!
阵地上,到处是敌我双方的尸体!几个幸存的二排战士,正背靠着背,形成一个小小的环形防御圈,与从四面八方涌上来的十几个敌人,进行着最后的……困兽之斗!
“弟兄们!我来了!!”我怒吼一声!手中的冲锋枪发出愤怒的咆哮!
我们这支小小的生力军,如同一把锋利的匕首!狠狠地插进了敌人的包围圈!
与二排的弟兄们里应外合!将那些冲上阵地的敌人……再次!干净利落地!全部消灭!
“连……连长……”二排长,一个只有二十岁出头的年轻排长,看到我,再也抑制不住,抱着我放声痛哭起来,“我们……我们快顶不住了……排里的弟兄……就剩下……就剩下我们几个了……”
我拍着他那因为激动和悲伤而剧烈颤抖的后背,声音沙哑地说道:“好样的……你们都是好样的……剩下的……就交给我们了!”
就这样,我们像救火队一样,不断地在各个告急的阵地之间来回穿梭、支援。
哪里最危险,我们就出现在哪里!
哪里最需要,我们就战斗在哪里!
我们的兵力在不断减少……
我们的弹药也即将耗尽……
但我们的防线,却如同钉死在“断魂坡”上的钢钉一般!任凭敌人如何疯狂地冲击,也……屹立不倒!
战斗,持续到了第三天黄昏。
这也是……我们坚守阵地的最后期限。
此刻,整个“断魂坡”阵地,早已被打成了一片焦土。残破的工事,烧焦的树木,堆积如山的尸体……构成了一幅如同世界末日般的恐怖景象。
我们“尖刀连”,冲上来时的一百多号人,此刻还能站着的,算上我和其他伤员,竟然……不足三十人!
我们,几乎是……打光了。
而山下,敌人似乎也已经杀红了眼!他们正在集结最后的兵力!准备……对我们发动……最后的、也是最疯狂的总攻!
看着山下那黑压压的人群,听着他们那如同鬼哭狼嚎般的叫嚣声,我们这些幸存者,都露出了……坦然而又带着一丝解脱的笑容。
该来的,终究还是来了。
“弟兄们,”我看着身边这些浑身浴血、疲惫不堪,但眼神却异常明亮的战友们,缓缓地举起了手中的步枪(那是我从一个牺牲的战士身上捡来的),“准备……上刺刀吧。”
“是!”
“咔嚓!咔嚓!”
一声声清脆的、金属碰撞的声音响起!
二十几把闪烁着寒光的刺刀,在血色残阳的映照下,显得格外的……悲壮和……神圣!
我们没有再说任何话。
只是……默默地,将枪口对准了山下那如同潮水般涌来的敌人。
准备……迎接我们作为军人,最后的……荣耀!
然而!
就在敌人即将冲到我们阵地前沿,就在我们准备与敌人同归于尽的……那一刹那!
一阵更加巨大!更加恐怖!也更加……令人熟悉的轰鸣声! 毫无征兆地!从我们身后!从祖国的方向!响了起来!
“轰隆隆——!!!!!”
“轰隆隆——!!!!!”
无数的、我们自己主力炮兵群的……大口径炮弹! 如同天神的怒火!又如同……迎接英雄归家的礼炮! 越过我们的头顶!狠狠地!毫不留情地!砸向了山下那些正在冲锋的敌人!
地动山摇!火光冲天!
那些刚才还气焰嚣张的越军,瞬间就被淹没在了……一片火海和……毁灭的深渊之中!
与此同时!
我们身后的公路上,也传来了……我们自己主力部队的坦克和装甲车的轰鸣声!
是……是我们的大部队! 他们……他们已经安全撤离了!并且……开始对追击的敌人!进行……最后的反击了!
我们的任务……完成了!!!
我们……真的……守住了这七十二小时!!!
那一刻,我再也支撑不住,身体一软,瘫倒在冰冷的、沾满了战友鲜血的战壕里,泪水……如同决堤的洪水般,汹涌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