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师在徐州城停驻了三日以后便被以“修整”的名义自前方一线调换回了江南,不过这三日内地二十七师也不是闲着没事干,首先是加固黄河以南的防线和重修徐州城铁路,比起黄河防线,其实徐州城铁路更为重要。
应天府的码头上,往日里咿呀作响的乌篷船和娇声叫卖的菱角小贩早已不见踪影,取而代之的是一列又一列沉默肃立的士兵,他们当中有第二十七师的,有新编第八十八师的,也有第一空降师的,当然...在看不见的地方,那些重型武器被成艘成艘在夜晚运出他们的目的地是汉城。
杨士杰站在港口,江风吹得他军大衣的下摆猎猎作响,他的嘴上叼着一根香烟目光扫过码头上密密麻麻的人影和一艘艘灰色的运输舰。江面上除了军舰的低沉引擎声,再无其他。
“他娘的,搞这么大阵仗,还真看得起咱们。” 杨士杰将烟蒂狠狠摁在码头的石栏上,火星一闪而逝。他瞥了一眼不远处,新编第八十八师的师长周炳麟正和几个参谋低声交谈,那家伙一脸的凝重,像是死了爹娘。第一空降师那边更是气氛诡异,那些伞兵崽子们一个个跟闷葫芦似的,只是默默检查着自己的装备,眼神里却透着一股子说不清道不明的狠劲儿,像是饿狼盯上了猎物。
前者在拿下宿迁中付出了惨痛代价,后者则是黄州大捷的主力。
论资历第二十七师不如他们,但要论战斗能力和决心杨士杰对自己手底下的兵有着绝对自信。
一名通讯兵快步跑到杨士杰跟前,敬了个礼,声音洪亮:“师座!总司令部急电!”
杨士杰一把接过电报,迅速展开。电文很短,但条理清晰通俗易懂。
【急命第二十七师、新编第八十八师、第一空降师为朝鲜方面军,少将杨士杰升任中将,担朝鲜方面军军长。】
杨士杰捏着那张薄薄的电报纸,指尖微微有些发力,这不是升官而是催命符。
“军长?”他身旁的参谋长也看到了电文,声音都有些变调,带着几分不可思议和压抑不住的兴奋,“师座,不,军座!这……这是天大的好事啊!”
杨士杰嘴角扯了扯,对于最高参谋部的电报不置于否,他的目光扫过不远处那两位同僚。
周炳麟依旧是那副死了爹娘的苦瓜脸,似乎对周遭的一切都提不起兴趣。而第一空降师的师长,一个叫石敢当的汉子,此刻正双手抱胸,冷冷地看着江面,那股子生人勿近的劲儿,隔着老远都能感觉到。
做这二人的上司...未免有些强人锁男了。
杨士杰吐出一个烟圈将那份电报递还给了通讯兵,随后转身对参谋长说道:“通知周师长和石师长,五分钟后,到我的临时指挥部开个短会。让他们别磨蹭,老子没那么多时间陪他们耗。”
“是!军座!”参谋长应了一声,脸上还带着未褪尽的喜色,小跑着去传达命令了。那声“军座”叫得格外响亮,似乎想让整个码头的人都听见。
杨士杰再次深吸了一口烟,将仅剩的那点烟头丢在地上用军靴捻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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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士杰的临时指挥部设在“长江号”运输舰舰桥下方的一个小舱室里,原本大概是某个船副的休息间,现在只剩下一张摇摇晃晃的行军桌和几把吱呀作响的折叠椅。空气中弥漫着柴油、铁锈和劣质香烟混合的古怪味道。
周炳麟先到,他那张本就苦大仇深的脸在昏暗的灯光下更显憔悴,眼袋肿得像挂了两个紫茄子。他进来时,脚步有些虚浮,对着杨士杰只是含糊地哼了一声,算是打过招呼,然后自顾自拉开一把椅子,重重坐下,仿佛全身的骨头都散了架。
片刻之后,石敢当才推门而入。他依旧是那副生人勿近的模样,军装笔挺,腰杆挺得像一杆标枪,眼神锐利如鹰。他扫了一眼局促的舱室,目光在杨士杰脸上停留了不到一秒,便落在了桌上摊开的简易地图上。
“都坐吧,”杨士杰指了指剩下的椅子,语气平淡,听不出喜怒,“命令都收到了,我就不废话了。从现在起,咱们三个师,拧成一股绳,叫朝鲜方面军。我是军长,你们,归我节制。”
周炳麟闻言,嘴角抽搐了一下,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却只是化作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他手下的八十八师在宿迁外的白杨河镇被打残,整个师上下几乎可以说十不存一,被迫撤回后方休整,在吸收了不少新兵后才慢慢恢复过来却依旧难堪大任。
石敢当倒是没什么反应,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仿佛这种人事调动对他来说稀松平常。但杨士杰注意到,他的右手无意识地在大腿上轻叩着,那是老兵紧张时的习惯动作。
杨士杰拿起桌上的一根红蓝铅笔,在地图上画了个圈,“想必两位师长也明白,‘瀛人军团’在朝鲜半岛上的动向,我们这次的军令虽是协防,但我们的防线却在龟城,青川江一线...”说着他将目光放到了石敢当身上,“总部还将精锐的第一空降师调归朝鲜方面军,我想意图已然明朗。”
不用杨士杰明说,石敢当和周炳麟两人都知道这是什么意思。空降师本来就是打敌人一个出其不意,光是填线的话,寻常的步兵师即可,因此这次协防只是理由,进攻才是真正的目的。石敢当的脸上闪过一丝不悦,“杨军长,那这次我们的进攻方向是?”
“丹东。”
杨士杰的红笔在丹东这个鸭绿江西岸的城市上画了一个圈,“清军水师被我军舰队逼到港口内避战保船,我们要运用这个优势...而且丹东至凤凰城清军无险可守也无大川大河,适合我军机械部队移动。”
周炳麟的眉头微微皱起,手指在地图上轻点着丹东的位置,\"杨军长,丹东虽然地势平坦,但清军若是死守城池,我们的伤亡恐怕...\"
杨世杰将目光转向了石敢当,“石师长,第一空降师能拿下丹东吗?”
石敢当闻言,锐利的目光从地图上抬起,直视杨士杰,声音冷硬如铁:“杨军长,丹东城防如何,清军兵力多少,有无重炮,这些情报,军部可曾提供?”
杨士杰早料到他有此一问,从桌案下抽出一份文件,推了过去:“这是最新的情报。丹东守军约莫一个混成旅,番号‘镇边’,旅帅是前清的旧将,博尔济吉特·额尔赫,据说颇有些悍勇,但手下多是临时拼凑的兵痞,乌合之众。城内有少量旧式克虏伯炮,炮弹不多。”
石敢当接过文件,快速扫了一眼,眉头越皱越深。诚然,在大规模轰炸下这群清军是抬不起头,而清军也无任何防空重型装备,但地形仍然是困住第一空降师的主要问题,现在的他们对于丹东地形一无所知,能知道的也只能寄希望于朝鲜半岛上的“瀛人军团”。
“新编第八十八师愿为先锋!”周炳麟开口打破了这临时指挥所内的沉默,“朝鲜半岛和江淮那块烂地不同,坦克的履带不会被烂泥焊死在泥里。”说着周炳麟起身用手指指向了义洲,“这儿是丹东的东岸,一旦拿下了这儿,只需等待石师长拿下丹东,我军坦克便能渡过鸭绿江。”
杨士杰听到周炳麟的主动请缨,心中暗暗点头,但面上却依然严肃。他知道新编第八十八师在徐州一战后几乎打光了,如今的兵员大多是新补充的新兵,战斗力恐怕不如从前。
石敢当沉默了片刻,手指在地图上缓缓滑动,最终停在了丹东城外的一片开阔地带。他的声音低沉而坚定:\"杨军长,空降作战不同于地面进攻,我们需要的不是正面强攻,而是出其不意。如何深入敌后作战,这是我们空降兵的事,但是问题在于如何将丹东城内的鞑子主力吸引出城...”说着他将目光转向了周炳麟,“周师长,第一空降师的三千多名士官的命就托付给您了。”
三人都未继续争执下去,而是就接下来的战役细节进行补充,哪块地该谁去打,哪块地该作为主战场,哪块地用以吸引清军主力,会议一直开到了晚上十点多,才商议出个所以然。
新编第八十八师和第二十七师在青川江和大定江一线吸引清军主力,并在机械部队的掩护下进攻盐川至义洲一线,而第一空降师则是空降丹东后方切断清军后方补给,并在海军的掩护下拿下娘娘城为渡江做好基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