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里世家权贵的妾,比奴才还不如,妾生的孩子,主母若喜欢,就得忍受母子分离,主母若不喜欢,那跟奴才没有区别!”
司蕴垂眸,心头堵得慌。
此刻他的真心,她不会质疑,但真心瞬息万变,没人能保证永远不变心。
他未婚配,先纳妾,本就于礼不和,按他这般索取无度,就算日日一碗避子汤,也不能完全避免,倘若有孕,还得硬生生将孩子打掉。
后院之内,他一个常年在外行军打仗的男子,哪里做得了主?
何况,他还有那么一个,唯恐天下不乱的母亲。
“没有主母!你不必杞人忧天!”傅稹出言极快,带着愠怒。
司蕴眉眼低垂地说:“还有的甚至喜欢换妾!比你位高权重之人,若看上了你的妾,你就得双手奉上!说送就送了!”
声音轻颤,指尖揪着外衫,手背上青筋凸起。
有些事,光想想就够人毛骨悚然。
傅稹彻底怒了:“什么换妾?你当我是什么烂人?你说的这些,与我何干?在你眼里,我同那些烂人一样?”
因为怒火中烧,说话语气很冲,他无心责备她,但难免流露出失望之意。
他意识到了,顿了顿,语调变得沉郁,反问道:“你不愿做妾,我们这样算什么?”
“男欢女爱,你情我愿!过后就算了,你是主子爷,我是你的丫鬟!”司蕴轻声细语地说。
“你可真是豁达!你能算了?我可算不了!你是我的人,愿不愿意都是!纳妾已成定局!你没有选择的余地!”
傅稹拂袖而走。
江上凉风一吹,听着身后轻浅的脚步声,紧紧跟随,他满身的怒火,化作无可奈何。
他回身,睨她一眼,朝她伸出手,示意她把手交出来。
她怔神着,似是犹豫了很久,在他快要暴怒前,她及时牵住了他的手,他这才展露微末的笑意,紧了紧掌心的柔胰。
山门上的锁已被打开,可以轻易推开,二人依次走下石阶。
前方院落,有零星的交谈声传来,司蕴赶忙抽回手,傅稹侧眸,生气地瞪着她。
“终于找到你们了,你们去哪了?一整个下午不见人影?”嘉飞公主远远看见他们,大步流星走过来,身后跟着梅友乾。
“秦家人都走了!你不是说你来处理吗?你处理到哪去了?”嘉飞公主气鼓鼓地说完,人也已走至傅稹跟前。
走近了,才注意到傅稹脸上乌云遍布。
嘉飞公主刹时消音。
“你闯的祸,关我何事?”傅稹怒斥一句,大步踏离。
嘉飞公主被吼得一脸懵,眼眶泛红,看着傅稹渐行渐远。
“公主,我说他喜怒无常吧?”梅友乾瞥了一眼司蕴,解释道,“秦家就遣了个老嬷嬷来收尸,倒没说什么,其实也没尸可收,领了那件沾血的破衣裳回郢州,立个衣冠冢!”
“秦家连个主子都不来,可见也不看重秦夫人,对于秦夫人的死讯,想必他们第一时间,已经传回京中了!”司蕴暗忖,秦家也是恨不得秦夫人死啊!
“京中派了人来,要接我回去了!据说父皇大怒,当庭斥责阮庭文家风败坏,让他在家中反省,我母后放言要替傅稹重新择妻,阮知意是嫁不进成国公府了!”
嘉飞公主悻悻地说,提到阮知意时,她的目光总有意无意,落在司蕴脸上,她现在开始正视梅友乾说的话。
喜欢一个人的眼神是藏不住的,之前是她眼浊心盲,如今接受了这个念头,再看傅稹和司蕴,就仿佛一切都豁然开朗。
嘉飞公主审视的目光,让司蕴如芒在背,她垂首道:“我去给公主煎药!”
“等等!”
嘉飞公主伸手拦住司蕴,绕着司蕴走了一圈,司蕴今日着装略微轻薄,没了毛领子,脖颈下藏着些许红痕,呼之欲出。
司蕴心虚地拾掇了下衣领,往上拢了拢。
这举动,此地无疑三百两了!
嘉飞公主气笑了。
原来如此!
他们骗得她好苦啊!
少顷。
司蕴煎完了药,端进屋,嘉飞公主沉着脸不理人,梅友乾接过药,用眼神示意她先出去。
司蕴无奈退下,夜已深,想着明日回京,她抬脚朝秦磊的主院走去。
屋内传出淫笑之声,不堪入耳。
“大当家先要我嘛!”
“大当家,大夫说了我今夜行房事,可有孕!”
两女共侍一夫啊!
这玩得真花!
趁着里头还没正式开始,司蕴用力拍着门框。
里头谈话声嘎然而止,顿时一阵兵荒马乱。
“谁啊?”秦磊怒斥。
“秦大当家!有事相商!”司蕴语气不善。
“有什么不能明天说吗?”秦磊气恼地下榻,一边走,一边穿衣衫。
拉开门,见司蕴独自立在门外,秦磊讽笑道:“司姑娘,你这有点太不把自己当外人了吧?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来抓奸的呢?”
“秦大当家还有心情开玩笑?你们将我卖了!就不怕惹怒我?”司蕴一把推开秦磊,走入屋内。
屏风内,两个女人缩在床榻上,不敢出声。
司蕴坐在外间的茶桌旁,满嘴都是避子汤的苦涩,瞧见桌上有糕点蜜饯,忍不住捏起一颗咬了一口。
秦磊叹为观止:“我也算阅人无数,没见过你这样的女子!”
“现在让你见到了!”司蕴吃了几粒蜜饯,缓解些许苦味,便不吃了,她开门见山道,“你们不会以为,我帮你们,是因为我心善吧?”
秦磊愣住。
“别怕,我来是跟你做交易的!”司蕴弯着眼笑,低声道,“万亨通兑钱庄在江南府遍地开花,漕帮港口所在之地,皆有万亨通兑钱庄!这背后之人,便是秦大当家吧?”
秦磊脸色大变,对着屏风内的两个小妾大声呵斥一声:“你们先滚!”
那两个妾室哼哼唧唧,扭着腰身离开。
“你究竟意欲何为?”秦磊正色道。
“既然是通兑钱庄,只开在江南自然不成,十分受限!秦大当家可有意去京城开一家分号啊?”
司蕴浅笑嫣然,语气和善,秦磊却笑不出来,越看司蕴越像只老狐狸。
他想在京城开分号,只是个念头,还未对任何人言,她如何得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