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又青脸上掠过一丝狠厉与凝重：“回王爷，这几人皆是死士，常规刑讯收效甚微。
不过……从其身手路数、所用兵刃的细微标记来看，大概率是‘影卫’出身。”
“影卫？”秦星洲眼神骤然一冷。
“是，隶属宫中直辖，只听命于陛下的那一支。”程又青的声音压得更低。
厅内气氛瞬间凝滞。
虽早有猜测，但得到初步印证后，性质便截然不同。
这已不是简单的刺杀，而是龙椅上那位少年天子对北洲、对神女最赤裸的宣战。
时又夏放下茶杯，指尖微微发凉。
小皇帝秦观文……
她原以为他即便忌惮，也会选择更迂回的方式，没想到竟如此直接且愚蠢。
“狗急跳墙了？”她轻声道，似在问自己，又似在问秦星洲。
秦星洲握住她微凉的手，包裹在掌心：“或许是觉得我们远离京城，护送七哥分身乏术，王府守备空虚，给了他可乘之机。也或许……”
他眼底闪过寒芒，“他身边有了新的依仗，怂恿他行此险招。”
他顿了顿，看向时又夏，语气斩钉截铁：“无论何种原因，此事绝不会就此作罢。卿卿，你放心。”
他的承诺，重若千钧。
时又夏迎上他的目光，看到他眼中毫不掩饰的杀意与守护，心中的一丝寒意渐渐被驱散。
她点了点头：“我自然信你。”
“嗯。”秦星洲应了一声，转而看向两位将领，“孙鲁，王府防卫交由你全权负责，级别提到最高，允许动用一切必要手段。再有一次疏漏，提头来见。”
“末将领命！”孙鲁肃然应道，眼中闪过决绝。
“程又青，”秦星洲继续道，“撬开那些人的嘴，无论用什么方法，我要知道所有细节：具体是谁下的命令，计划如何，宫中还有哪些接应，影卫近期所有异动。记住，是全部。
之前你们神女送来的电椅，是时候拿出来试试水了。”
“是！王爷放心，就算是铁打的骨头，末将也给他碾碎了榨出汁来！”程又青眼中凶光毕露。
安排妥当，秦星洲让两位将军即刻去办。
厅内只剩下他与时又夏两人。
他伸手，轻轻将她揽入怀中，下颌抵着她的发顶，低叹一声：“是我不好，不该留你一人在府中。”
时又夏靠在他坚实的胸膛上，听着他沉稳的心跳，摇了摇头：“与你无关，谁也没想到他敢如此疯狂。幸好你赶回来了。”
他松开她些许，仔细打量她的脸色，指尖轻抚过她眼下：“吓到了吧？今晚我陪着你。明日，我们再细商如何应对京中之事。”
时又夏确实心有余悸，并非全然因为刺杀，更因那背后代表的、已然撕破脸的皇权倾轧。
但此刻在他怀里，感受着他的体温和力量，那份不安渐渐沉淀下来。
“好。”她轻声应道，将脸埋回他胸前，汲取着令人安心的气息。
时又夏回了三楼卧室，看了眼床头柜上的电子钟。
已经凌晨三点。
秦星洲被她推去浴室洗澡。
她走到窗边，望着院中士兵们忙碌的身影，以及正在加固的院墙，心中升起一股复杂的情绪。
那是混着后怕，决心，以及一丝难以言喻的怅然。
她想起方才枪口震颤时，虎口处传来的微麻感，想起那两个黑衣人倒下时，眼中难以置信的错愕，与迅速湮灭的光彩。
胃里似乎有些不适，但奇怪的是，并无太多悔惧。
乱世之中，不是你死，便是我亡，这个道理，她早就明白。
只是亲手终结生命带来的冲击，仍需时间沉淀。
“小姐，别老是站在窗口前。”春兰不知何时走来，将窗户关小了些，“虽说气温已经开始回升了，但夜里还是很冷，您当心感冒。”
时又夏对春兰笑了笑：“别担心，我没事。”
抬手，将浴桶放出，道：“春兰，搬到一楼去，再过去看看太妃和嘉儿。”
春兰应了一声，抱起浴桶，转身退下。
从现代回来的云翎两人一出现在客厅，就想去看看时又夏。
春兰拦住了：“太妃，小世子，王爷正在卧室陪着小姐呢，咱们还是别去打扰了。
不如等小姐休息好了，咱们再去？”
云翎闻言只好作罢：“也好，夏夏这孩子指定吓坏了，让星洲多陪陪她。”
说完，便带着秦嘉文回了卧室休息。
浴室的水声停了。
秦星洲穿着家居服走出来，是跟时又夏的情侣款。
黑发湿漉漉地搭在额前，少了几分平日的冷厉，添了几分居家的柔和。
他看到时又夏仍站在窗边，微微蹙眉，拿起一件披风走过去，仔细为她系好。
“不是说了别吹风？”他的声音带着刚沐浴后的微哑，抬手将她被风吹乱的一缕发丝别到耳后。
“就在想些事情。”时又夏顺势靠在他肩头，目光仍望着窗外渐息的灯火，“电椅……真的能问出东西吗？”
她知道那东西的威力，是她从m国带回来的东西，被用在了这个时空的残酷交锋里。
“影卫受过极严的训练，常规方法确实难以奏效。非常之时，需用非常之法。”
秦星洲的声音很稳，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我们必须知道京城的确切情况，才能决定下一步如何走。”
他揽着她的肩，将她带离窗边，“别想了，一切有我。你需要休息。”
这是时又夏第一次留宿秦星洲。
这一夜，时又夏睡得并不安稳。
朦胧间，似乎总能听到远处地牢方向隐约传来的沉闷声响，以及梦中那双错愕不甘的眼睛。
她几次惊醒，每次都能感觉到身边人立刻收紧的手臂和低沉的安抚：“我在。”
每一次，她都在这简单的两个字中重新沉入浅眠。
……
王府地牢深处，灯火通明，却照不透那森然的寒意。
程又青褪去了在王爷神女面前的恭敬，此刻他面色冷硬，眼神如同淬了冰的刀锋，缓缓踱步于刑架之前。
架上绑着的，正是那几个仅存的黑衣死士。
他们低垂着头，气息微弱，却依旧透着一股顽石般的死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