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了屋,岑樾陪着橙橙玩儿。
宋依依问了一句:“东西收拾好了?”
岑樾抬手在宋依依发顶揉了揉,语调平静:“好了。”
有孩子在,有些话他这会儿没有说。
宋依依往门口看了一眼,没有人,她才拉着岑樾,在他耳边小声耳语了一句话。
她说:“别信他们。”
两人夫妻这么长时间,岑樾连宋依依一个小动作,接下来要干什么都知道的清清楚楚。
他一下子就明白了她话里有话。
‘他们’是指敌人。
时间太紧,宋依依只能嘱咐他这一点。
没记错的话,就是在这个时间点,敌人假意求和,再暗中突袭。
岑樾薄唇微微上挑,扬起一抹笑意,“好。”
他会牢牢记住媳妇儿的话。
岑樾捏着宋依依的手把玩,橙橙看到,扔下手里的玩具,噔噔噔过来。
“爸爸,你别动!”
她去扒拉岑樾的手,自己往宋依依怀里钻。
岑樾轻笑道:“我媳妇儿的手,我为什么不能动?”
橙橙思考一番,“我媳妇儿。”
三人玩的正高兴,宋明辉和蔡梦君回来了。
身后还跟着一脸严肃的岑安国。
蔡梦君笑着招呼,“老首长,快坐。”
宋明辉倒茶,还不忘说道:“寒舍简陋,怠慢,怠慢了。”
岑安国坐在四方桌前,打量着堂屋。
除了比他那里小。
家具陈设可是一点也不简陋。
宋明辉这是故意埋汰他。
尤其是孩子的玩具和小人书,一整排书架都快放不下了。
那些玩具。
他的三个重孙子都没有见过。
应该是进口货。
岑安国下意识觉得,一个丫头片子,至于搞这么大阵仗?
宋明辉自从当了村主任,村里多了两个厂子,时常要跟各种各样的人打交道。
他比以前脑子活泛许多。
一看岑安国的表情,宋明辉就知道他在想什么。
“宝贝儿,过来爷爷这里。”
宋明辉对橙橙招招手。
岑安国一进屋,橙橙就钻进岑樾怀里不出来。
这会儿手里还捏着饼干。
那是宋依依为了安抚她,才给的。
岑樾和岑安国之间隔着沙发,宋明辉站在四方桌另外一侧。
也就是说,要去爷爷那边,要路过岑安国。
橙橙小脑瓜稍微一思索,在堂屋里绕了很大一个圈,才准确抵达宋明辉的位置。
堂屋里顿时传来几人笑声。
往常就是这样的氛围,即便岑安国在也没什么影响。
橙橙一把抱住宋明辉的腿,“爷爷抱!”
宋明辉抱起橙橙,朝着岑安国的方向道:“宝贝儿,叫爷爷了没?”
他的本意是让橙橙叫岑安国。
橙橙直接对着宋明辉脸上亲了一下,“爷爷!”
嗓门很大。
宋明辉笑的眼睛弯弯,拉着橙橙的手,“宝贝儿,这位也是你的爷爷,你...爸爸的爸爸,知道吗?”
橙橙一秒不带犹豫的摇头,“不几道,我不认识他。”
气氛瞬间尴尬起来。
橙橙丝毫察觉不到,还对着宋依依喊:“妈妈,我不认识么。”
宋依依差点憋不住笑。
她女儿真实诚。
能看出来,岑安国如坐针毡。
“爸、妈,咱们带橙橙去厨房吧。”
宋依依走过去,问橙橙:“爷爷奶奶给你包饺子,你吃不吃?”
橙橙舔了一下嘴巴,“次!”
宋明辉抱着孩子转身,没再理会堂屋里的人,笑着问:“那你要吃几个?”
橙橙想了想回答:“五百个!”
蔡梦君都被她逗笑了。
厨房里欢声笑语,堂屋里气氛沉寂。
岑樾站起身,走到了岑安国对面坐下,开门见山道:“说吧,什么事?”
岑安国心情说不上来的复杂。
他从来没有想过,原来一家人住在这样一个小房子里,生活也能过的这么温馨。
原来小孩子笑起来,那么可爱。
“小橙子很像你。”
岑安国语气感慨,“你也有两颗虎牙。”
他刚刚都看到了,岑樾闺女那两颗牙齿,跟岑樾的长得一模一样。
岑安国甚至觉得,那就是缩小版的岑樾。
但比岑樾过的快乐。
笑起来很甜。
岑樾冷嗤一声,“你确定要提这个?”
那可不是什么好的回忆。
他的小虎牙,是遗传了母亲。
岑安国曾经还想帮他磨平。
岑樾太小,挣扎了两下,脸上就挨了岑安国一巴掌。
“有话快说。”
岑樾语气变得冷肃:“我们之间,没什么旧要叙。”
是岑安国亲手葬送了最后一点养育恩情。
这会儿又来装什么?
岑樾根本不稀罕。
堂屋里静了许久,岑安国闭了闭眼,才有些无力的开口:“好歹我也把你养大了,我们是亲父子...”
岑樾随手扫掉桌上的茶杯。
玻璃碎裂的响声清脆。
几秒后,只剩一地碎玻璃渣。
岑安国额角跳了跳,想发火,又生生忍了下去。
他剧烈的咳嗽起来。
岑樾坐的很直,眼神凌厉逼人,“我永远都不会忘了,你对依依和我妈的伤害。”
“想忏悔?去跟我妈讲。”
他声音依旧平静。
但岑安国一颗心沉了又沉。
知道没有商量余地,他颤颤巍巍站起身,扶着桌沿缓了一下才往外走。
岑樾始终没有看他一眼。
走到堂屋门口,岑安国顿了顿,沉闷出声:“我今天来,是想问你,要不要留下来。”
好半晌。
他都没有得到岑樾的回答。
岑安国知道,岑樾不是那种临阵脱逃的性子。
但人都有私心。
他不能儿子孙子全都上战场。
至于那些不争气的儿子,岑安国早就将他们赶了出去,不愿意认。
岑樾是他唯一觉得亏欠太多,想要弥补的。
岑安国近来总能梦到徐令贞。
她流着血泪站在他面前,问他为什么要那样对她。问他为什么要那样伤害他们唯一的儿子。
梦醒,总是一阵心悸。
霍天琪听到的,就是岑安国在家里跟岑泊文商量,想让他不跟着大部队走。
岑泊文想都没想拒绝了,“爷爷,对不起,这次我不能听你的,我得去,我不想当逃兵!”
岑安国只能保下一个人。
于是他来找岑樾。
一种无力感席卷全身,岑安国强撑着想要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