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勇......你们回来了！”
林二娘嘴角却不受控地高高扬起，怀中的孩子被她紧紧护着，柔软的襁褓随着急促的步伐轻轻晃动。
楚二勇的目光一直锁定在那襁褓上，他颤抖地站起身，手指微颤地指向孩子：“这、这是我孩子吗？”嘴里问着却大步走上前，脸上的神色兴奋不已。
襁褓里的孩子懵懂地抿了抿没牙的粉嫩小嘴，发出“咿咿呀呀”的声音，脸蛋和小手全都透出可爱的粉红色。
这可爱的模样看得楚二勇心都快化了。
“她、她眼睛都还睁不开，就跟刚出生的小鹿似的。”楚二勇高兴得说话都说不利索，结巴的样子，仿佛是第一次当爹。
林二娘轻笑出声，将孩子往楚二勇面前颠了下：“你还不快抱抱你女儿？”
回过神后的楚二勇立即“诶”了声，将身上七七八八的物件全部取下扔到地上，脱下手上的手套动作轻柔地接过孩子。
孩子在他的手中，宛如一朵云一般轻，仿佛不小心呵护便会随时飘散一般。
林二娘见楚二勇这般小心翼翼的模样，提醒道：“去屋里悄悄丽娘吧，辛苦了一整夜呢。”
“对，好。”楚二勇双手环抱住孩子，用肩膀顶开门轻纺脚步进了屋。
屋内的空气中弥漫着血腥味和药味，桌上仅点着一盏油灯，暖黄色的光亮一闪一晃地照在沉睡中女人的脸上，隐隐约约能看出女人脸上的病态与疲惫。
楚二勇心中的喜悦顿时消散一大半，他喉结狠狠滚动了一下，感觉心脏像被人攥住，疼得连呼吸都发颤。
三步并作两步冲到床边，他蹲下身时膝盖重重磕在床沿，却浑然不觉。颤抖的手指抚过云丽儿脸庞，声音沙哑得不成样子：“是我不好，让你遭这么大罪，还没能陪在你的身边......”
怀里的孩子突然呜咽一声，惊醒的刚生育完无比憔悴的云丽儿。
云丽儿犹如做了噩梦一般猛然惊醒，半梦半醒中视线逐渐聚拢才看清眼前的人。
只见楚二勇单手抱着孩子，另一只手正抚在自己脸上，眼下的乌青和下巴处才刚冒出头的青茬，说不出的憔悴与担忧。
刹那间，云丽儿分不清梦境与现实，直到楚二勇轻柔地用指腹替她擦去眼角的泪，她才醒悟过来。
“二勇......你回来了......”
生孩子的时候忍着没哭怕血崩，直到看见心念的人站在自己跟前，云丽儿再也忍不住，眼泪宛如开了阀门的水库。
林二娘站在门外听到里面埋怨声和轻声细语的安慰，终于松了一口气。只是楚二勇回来了，为什么楚大勇却迟迟不见人影。
正当她忐忑不安往院外走时，迎面就撞到归来的楚大勇。
楚大勇拉了她一把稳住身，担心道：“没事吧？”见她瞪着眼睛看着自己一直不说话，顿时有些心虚，开始蹩脚地找话题。
“找跟你说了多吃点东西，瘦成这样，我一撞就能给你顶老远了。”
说到一半，只见林二娘脸上的神色逐渐从呆愣变成委屈，随即大颗大颗的眼泪往下掉，也不说话只一个劲地哭，吓得楚大勇顿时手足无措。
“诶别哭，我错了娘子，以后无论什么事我都听你的，真错了，要不我给你跪搓衣板？”
楚老爷子见到这一幕冷哼一声扭头便进了屋，有人替自己教训儿子是好事，省得他浪费力气动手。
林二娘右手死死拽着胸口的衣服，胸口快速起伏，哭得像刚过门受了委屈的女子。她将手握成拳一下一下打在楚大勇的胸膛上，仿佛要将这份委屈和担忧发泄出来一般。
楚大勇摊开双手全程默默接受，中间还抽空调侃一句：“衣服太硬了，要不我脱了让你打，免得你手疼。”
换来林二娘一记历眼，但好在是不动手了。
林二娘赌气般地擦干脸上的泪，将头一扭便进了几个小孩的屋，楚大勇无奈地叹了口气，才拖着沉重的脚进了家门。
他将东西收拾好后，来到厨房准备做早饭，发现锅里早已冷却的水已经结成冰块，百思不得其解的他只能默默点燃灶火将水烧开，寻思刚好能煮面吃。
拿起木盆准备去洗菜，到井边发现周围隐隐传来一股血腥味，他直觉有事情不对，立即回屋去找林二娘问清楚。
推开房门，林二娘正在给福宝穿衣服，见他进来淡淡瞥了一眼没说话。
楚大勇皱着眉头问：“昨夜发生了什么事吗？”
林二娘赌气不搭理他，福宝却乐呵呵地说：“丽娘生宝宝啦！”
楚大勇一怔，过了好半晌，他突然向前踉跄半步，喉间溢出短促的笑声：“嚯还真被这小子梦准了！男娃女娃？”
“是妹妹！”福宝挺着小肚子一脸傲娇道：“福宝又多了个妹妹。”
闻言更是喜上加喜，楚大勇笑得周角的皱纹全挤在一块，环抱着双手摇摇头道：“还真是啥都如了那小子的愿，好事！好事！”
他又立即放低音量小声问道：“丽娘如何了？”
林二娘缓缓叹出口气才悠悠开口：“下雪天产婆来得晚，吃了不少苦，好在身体没什么大碍，得多休息好好修养。”
“嗯，那就好。”楚大勇这才注意到林二娘眼下的乌青，想必是昨晚给产婆帮忙也累了许久。
这么一想，他和楚二勇真不是东西，在这个节骨眼跑去山中，让两个女人经历这么大事在家忙前忙后，内心不禁产生自责与心疼。
楚大勇走上前拿起地上的鞋帮福宝穿上，对身旁的林二娘道：“你忙了一晚上去休息吧，剩下的我来办。”
林二娘翕动的嘴唇开合数次，最后还是点点头回了屋休息。
福宝眨巴着眼睛对楚大勇说：“娘昨晚可忙了。”
楚大勇：“嗯，爹晓得。”
福宝：“丽娘也辛苦，勇平被吓坏了哭了好久，哭声比丽娘还大。”
楚大勇：“......爹会告诉你二爹爹的。”
这么一说，才发现楚勇平还睡着未醒，两只眼睛肿得跟被蜜蜂蛰了一般，又可怜又好笑。
今日的家务活全由楚大勇一人承担，他做了好早饭让其他人先吃，自己把单独煮的肉粥给楚二勇送去。
楚二勇单手抱着孩子单手接过肉粥，而云丽儿还在床上昏昏沉沉地睡着。
“把孩子给我吧，你先去喂丽娘吃的。”
楚大勇一个壮汉小心翼翼抱着刚出生的女婴在屋里打转，他仔细打量着女婴的样貌皱起眉，心里嘀咕道：怎么还没晒太阳，这肤色就跟他爹这般像？
中午楚大勇收拾好家，便分别到地里查看了庄家和人参，好在都没事这才松了口气。
回屋后林二娘刚穿好衣服醒来，两人对视一时间不知该说些啥，屋内顿时有些尴尬。
林二娘先开口打破气氛问：“人找到了没？”语气恢复往常的平柔与担心。
楚大勇顿了顿，弯腰坐到床边点了点头，深呼一口气道：“但人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