鸣天炉的火焰在子夜突然转青,焰心凝成一道细长的光刃,将炉壁映得透亮。杨辰站在炉前,掌心的玄铁已被焐得发烫,铁料表面的水纹灵韵与炉内的青光交相辉映,却始终差着一丝共鸣——这是他冲击“通天器”的第三夜,距离最终试炼结束只剩六个时辰。
“还要加把劲啊。”周显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他手里提着盏青铜灯,灯光在炉口的气流中微微晃动,“往届能让鸣天炉转青的,不过三人,而你离‘通天’只差最后一步。”
杨辰没有回头,指尖的灵力顺着玄铁纹路游走,试图引动炉底的“万物同灵”古纹。可每当两种力量即将触碰时,玄铁总会莫名震颤,像是遇到了无法逾越的屏障。“它在怕。”他忽然开口,声音带着疲惫,“这玄铁里藏着道心劫,我过不去。”
周显将灯放在炉边的石阶上,灯影里,他鬓角的白发比往日更显稀疏:“三百年前,你师父沈万棠也卡在这一步。当时他炼的‘裂穹斧’已能劈开山石,却始终融不了自己的执念,最后斧刃崩裂,道心受损。”他顿了顿,目光落在杨辰紧绷的肩线,“你知道他最后悟了什么吗?”
杨辰摇头。
“他说,最不可逾越的对手,从不是材料,不是天劫,是自己心里那道‘必须完美’的坎。”周显捡起块被炉火烧裂的陶片,“你看这陶片,裂得歪歪扭扭,可正是这道裂,让它能更好地吸收炉温。有时候,缺陷反而是活路。”
此时,殿外传来轻微的脚步声。沈清辞披着月白披风走进来,手里捧着个温茶的锡壶:“我在殿外听了半晌,这是用‘灵犀草’煮的茶,能宁心。”她将茶杯递到杨辰面前,杯沿的热气里,竟浮出朵小小的光花——那是用她的灵力凝成的,带着安抚心神的暖意。
杨辰接过茶杯,指尖触到温热的杯壁,突然注意到沈清辞袖口沾着的陶土。“你在炼器?”
“嗯,试着补补我那面裂镜。”沈清辞笑了笑,眼底有淡淡的疲惫,“之前总想着把裂纹磨平,反而越补越糟。刚才听周长老说缺陷是活路,突然想试试把裂纹当成新的纹路,没想到……”她从袖中取出那面水镜,镜面的裂纹处嵌着细碎的星砂,在灯光下流转着,竟比完好时更添了几分破碎的美感,“它好像更亮了。”
杨辰看着那面裂镜,又低头看向掌心的玄铁。铁料表面的水纹因他的烦躁而紊乱,像被狂风搅乱的湖面。他忽然想起第一次练手时,师父总骂他“太急”,说“炼器如酿酒,得等它自己醒过来”。
“我好像懂了。”杨辰将玄铁重新放回鸣天炉,这次没有强行催动灵力,只是任由炉内的青光慢慢包裹铁料。他闭上眼,将心神沉入铁料深处——那里果然藏着道细微的裂痕,是三日前淬火时留下的,他一直想强行抹去,却不知这裂痕恰是引动古纹的关键。
“顺它的性子。”沈清辞的声音像滴入静水的墨,缓缓晕开,“别想着征服它,陪它一起走。”
晨光染亮殿顶时,鸣天炉的青光突然暴涨,炉底的古纹如活过来般流转,顺着玄铁的裂痕攀援而上。杨辰的指尖与铁料相贴,能清晰地感觉到两种力量在裂痕处交汇、融合,没有对抗,只有拥抱。玄铁在青光中渐渐塑形,最终凝成一柄长剑,剑身的水纹里嵌着金色的古纹,裂痕处反而成了最亮眼的装饰,像冰封的江河突然解冻,奔涌着无穷的生机。
“成了!”周显的声音带着激动的颤音,“通天器!三百年了,终于又出了一柄通天器!”
长剑离体的刹那,鸣天炉发出震耳的轰鸣,炉口喷出的青光直冲殿顶,将整个天工殿照得如同白昼。殿外的修士们纷纷抬头,只见那道青光中,隐约有无数器物的虚影在盘旋,像是在为这柄新生的长剑欢呼。
杨辰握着剑柄,剑身在晨光中泛着温润的光。他忽然明白,所谓“不可逾越的对手”,从来不是需要打败的敌人,而是等待理解的伙伴。就像这柄剑,那些曾让他头疼的裂痕,最终成了最独特的印记;那些曾让他焦虑的执念,最终化作了器物的魂。
沈清辞走上前,指尖轻轻抚过剑身的裂痕:“该给它起个名字了。”
“就叫‘破障’吧。”杨辰的声音里带着释然的笑意,“不是破除障碍,是与障碍共生。”
周显望着那柄剑,又看向晨光中相视而笑的两人,突然朗声笑道:“好一个与障碍共生!看来,九州炼器之道,真要迎来新的天地了!”
殿外的朝阳正越过山巅,将金色的光洒在天工殿的琉璃顶上。鸣天炉的青光渐渐平息,却在炉壁上留下一道新的刻痕——那是“破障剑”的虚影,与三百年前沈万棠未完成的“裂穹斧”印记并排而立,像一场跨越时空的对话。
杨辰知道,这柄剑不是终点。真正的对手永远在前方,但只要懂得与自己和解,与缺陷共生,再不可逾越的障碍,终会变成路上最独特的风景。他握着破障剑,与沈清辞并肩走出殿门,晨光落在他们身上,将影子拉得很长,像一条通往更广阔天地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