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帝话音未落,箫御珩便觉一段尘封的记忆如利刃般强行贯入脑海。
他看见元后满身血污蜷缩在凤仪殿角落,古绮鸾离去时那抹阴鸷的冷笑还凝固在空气中。
紧接着,先帝的明黄衣角闯入画面 —— 那本该是天下最威严的身影,此刻却像淬了毒的毒蛇,嘴角挂着令人毛骨悚然的笑意。
“陛下…… 救本宫……” 元后的声音破碎如絮,箫御珩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先帝蹲下身,指尖捏住元后染血的下颌,眼里竟有几分怜悯:“放心,朕会送你去见列祖列宗。对了,还有林氏全族都会陪你上路。”
那语气像在谈论今晚用什么膳,而非亲手毁掉一位贤后的性命。
“为何连林家都不放过?” 元后反应过来,绝望的质问着。
先帝抬手替元后拂开额前湿发,动作温柔得可怕:“林氏兵权在握,若知道你死了,怕是要掀翻整个皇宫 —— 朕不能让绮鸾担半点风险。”
“陛下为了一个女人,置江山于不顾,不怕遭报应吗?”
\"报应?真正的报应是你那不该出生的儿子。二十年后,弑君夺位的,正是你那未谋面的好儿子。\"先帝看着元后眼里的震惊继续道:“他不仅弑君,还会灭国。”
“不过,无妨,朕下诏立绮鸾之子为王。只要这诏书公告天下,你儿子的罪恶将会被昭告天下。”
先帝从袖中取出明黄诏书,指尖抚过 “废长立幼” 四个朱砂大字,虽然当时古绮鸾还未生子,但是先帝把一切都给她计划好了。
先帝嘴角扯出一抹近乎狰狞的笑意。诏书边缘垂落的流苏扫过元后脸颊,她闻到了诏书上新鲜的墨香,那味道混着自己的血腥气,让胃里翻涌起一阵剧痛。
\"陛下贵为天子,当以四海为念!纵是臣妾身陨,林氏满门何辜?!
今你为宠妃剜我心、灭我族,他日若古氏篡国,九泉之下有何颜面见列祖列宗?!
我儿纵有天命,亦断不会如你般丧德失政。
你若敢伤他分毫,本宫便是化作厉鬼,也要撕烂你这薄情寡义的帝王面皮!\"
“皇后,先上路吧。” 心脏被剜出的瞬间,元后听见自己肋骨断裂的脆响。
剧痛如潮水般淹没全身,她却在最后一刻看清了先帝的无可救药。
画面最后,先帝活生生的把元后的心脏挖了出来。
箫御珩瞬间全身金色气息暴涨,他掐住先帝的魂魄,只需一下,先帝就能灰飞烟灭。
“朕若死了,定会有人带着圣旨来出现。彼时,世人皆知你是如何弑君上位,你和林氏将会来给朕陪葬!”
“你以为朕不敢杀你?” 箫御珩周身金光大盛,帝王之气化作实质锁链缠住先帝魂魄。
“杀了朕,怨灵阵崩塌,元后的残魂会随阵法消散。” 先帝被锁链勒得虚影晃动,却仍扯出一抹嘲讽笑意,“况且你忘了?这怨灵阵的阵眼 —— 是你母亲的魂魄。”
“双生蝶降世,福祸相依。” 先帝的声音突然变得低沉,“你那位爱妃,便是残魂化形的祸星。而你 ——” 他指节戳向箫御珩心口,“是天道选定的灭世之人。千年前初代帝君冒犯神威,如今惩戒降临在你我身上。”
“这不是你做这些丧尽天良之事的借口。明明比祖父能力更优,为何不能为大胤而战?” 箫御珩挥袖震碎锁链,十二影卫破水而出,银枪在月光下泛着冷光。
先帝抬眸凝视箫御珩,龙袍上的金线在幽暗中泛着冷光:
\"朕的爱妃乃天命祸星,唯有凤凰血脉可续其元寿。这万里山河纵是崩颓,朕亦要为她筑起长生殿 —— 天下与美人,朕择后者,不过是顺了天道给的局。\"
他忽而低笑,声线里浸着三分疯癫七分凉薄,
\"可笑你自以为能跳出这困局?吾儿,当你为那祸妃碾碎山河时便会明白 —— 箫氏帝王的血里,早被种下了情蛊。这惩戒不是阴谋,是天道给咱们父子设的阳谋,纵有逆天之能,也不过是局中棋子罢了。\"
“荒谬!”箫御珩挥袖震碎锁链,十二影卫破水而出,银枪在月光下泛着冷光。
先帝望着影卫结阵时泛起的金光,忽然抚掌大笑:
“当年朕为绮鸾饮鸩止渴,如今你为祸妃燃尽国运。” 他摇晃着站起身,黑袍下露出半截白骨嶙峋的手腕,
“你我,不过是同一类人!箫氏子孙的情劫,从来都是用江山作聘礼的!”
空间裂隙如狰狞伤口撕裂殿顶,箫御珩在坠落的瓦砾中看见先帝的虚影竟露出笑意 。
那抹笑不再癫狂,竟带着几分解脱后的松弛,仿佛终于卸下了压在肩头二十年的重担。
“祸星归位,天道始圆。” 先帝的声音混着阵法轰鸣传来,“朕替你断了这因果……”
“你也配?” 箫御珩的指尖刚触到那道虚影,阵法却已彻底闭合。
祁晨的手按上他颤抖的肩时,嗅到了龙袍下渗出的血腥气 ,箫御珩帝王气数如残烛摇曳,在他眼底映出碎成齑粉的月光。
踏月而出的刹那,黯月殿的断壁残垣间飘来最后一句低语:“吾儿,别恨这世道…… 要恨,就恨咱们生在了帝王家。”
夜风卷着雪魄花瓣扑上他的面颊,箫御珩忽然想起苏芙笙卧在暖阁时,发间那支他亲手插的步摇。指尖抚过袖口凝固的血迹,他终于明白先帝眼中的释然从何而来 —— 原来这天下最锋利的枷锁,从来不是龙椅上的金冠,而是刻在骨血里的情字。
箫御珩攥紧袖口,掌心全是冷汗。
原来从相遇那刻起,命运的齿轮早已开始转动,而他,从来没有选择的余地。
终究还是走上了和先帝相同的路。
萦月宫芙蕖亭下,雪魄花如碎玉簌簌飘落。箫御珩静坐于苏芙笙昏迷的榻边,指尖抚过膝上那卷无字天书 。
三载光阴流转,玉轴边缘仍凝着弑君那日溅上的血珠,这是他弑君那日,从先帝书房抽屉里拿来的。
他曾以朱砂浸水、以龙血为墨,甚至试过以帝王气数温养书页,却始终只见空白。
此刻雪光映着书页,他忽然想起先帝临终质问 \"天下与一人,你如何选\" 时,雪魄花瓣落在龙袍。
雪魄花枝扫过窗棂,他抬眸望向她沉睡的容颜,指腹轻轻替她拂去鬓边落英。
袖中帝王气数不自觉溢出,在书页上绽开细密金纹,竟在柔光中显形:\"天道循环,非人力可逆......\"
此刻,脑海中忽又翻涌那句话:\"天下与一人,你如何选?\"
昔年先帝选了后者,以江山为祭,换古太后续命,终致乱象环生。
而他垂眸望着榻上人影,指尖轻轻扣住她微凉的手。
\"天下是朕的天下,一人是朕的心上人。\" 他的声音混着雪魄花香落下,\"朕既握这万里山河,便要护得两全。\"
他合上书卷,守候在熟睡的苏芙笙身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