昌邑伯爵府来的便是昌邑伯,他年岁与永昌侯相仿,但比之永昌侯那副被酒色掏空的模样,昌邑伯瞧着健朗的多。
易子川冷眼瞧着面前的两人,眼中满是疏离。
昌邑伯怎么都没想到,对外宣称受了重伤在府上修养的易子川,今日竟然会出现在这里。
昌邑伯的脸色说不上的难看,他下意识的想要上前解释,却受到了秦苍的驱赶:“别挡道,走开!”
昌邑伯脸色难看的让开,然后眼睁睁的看着,方才还被自己瞧不上的孟轩,跟在易子川的身后,抬头挺胸的从自己面前走过。
“昌邑伯今日来大理寺,莫不是,就是为了来这里说几句闲话的?”被推到主位上的易子川,看着面前的两人,冷声问道。
易子川此话一出,昌邑伯虽然难堪,但到底还能硬着头皮说话,可怜那兵司马,直接被椅子穿忽视,更是连眼神都懒得给他一个。
昌邑伯偷偷看了一眼隔壁,脸色已经铁青的兵司马,轻轻的咳了一声:“王爷,我今日来大理寺,是想为了我那不成器的儿子,求个情!”
昌邑伯年过半百,却要在易子川这个不过二十几岁的后生面前小心翼翼的说话,除了易子川的身份,更多的则是因为,易子川这个人向来说一不二,是出了名的活阎王。
昌邑伯都这把年纪了,自然也是不想得罪这个活阎王的,若不是为了自己那个不成器的儿子,他又何苦来这里受这个气。
易子川并没有搭理他,只是看向站在身侧的孟轩。
孟轩很有眼力见的将手上的卷宗递交到易子川的手上:“昌邑伯爵府的四公子,在铁翼徽中任职!兵司马的外甥,也是如此!”
易子川微微挑眉:“所以,你们明知自己家中子弟在军营中为非作歹,想要来这里求人,却还端着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
两人的脸色又一次的难看下来。
“来走后门的,还这么趾高气扬?”易子川冷哼一声,随后翻开卷宗。
铁翼徽的卷宗还没来得及理清楚,就已经来了好几批的人了,孟轩甚至都没搞清楚,他们到底犯了什么事,就要被迫面对这一个接着一个的达官显贵。
其中,官职比他高的比比皆是,他是见都不敢见,生怕一个不小心,就被这些达官显贵套了进去,到时候,别说给他们开后门了,就是他自己,也得交代在这里。
“王俊林?”易子川看着孟轩临时整理出来的名册,以及涉及到的几个案子,微微蹙眉,“强抢民女做妾,逼死女子家人,强行将良家女子贱买入府?”
王俊林便是那昌邑伯爵府的四公子。
听着易子川一字一句念出来的卷宗,昌邑伯的头都不由的低了下来。
易子川缓缓抬眼,看向面前的易子川:“昌邑伯,这卷宗里,甚至有一张状纸,便是那户被你儿子逼死的农家托人写的,难不成还能抵赖?”
昌邑伯眼珠子滚了滚,随后立刻哭诉道:“王爷莫要听那刁民胡说八道,那女子一家人,分明就是为了钱财,给我那没出息的儿子做了局!”
易子川也不着急,反倒放下手里的卷宗,饶有兴趣的看着面前的昌邑伯:“做局?一个平头老百姓,给昌邑伯的儿子做了局,那本王倒是想知道,那户人家,是怎么做局做到把自己害得家破人亡的?”
昌邑伯的脸色顿时更加难看了,他扯了扯僵硬的嘴脸,盯着易子川冰冷的目光,一字一句的说道:“这,到底是我那儿子不争气,贪恋美色,这才着了人家的道,我们给付了纳妾的银两,可那户人家嫌钱少,闹腾起来,还颠倒黑白去衙门诉状……”
“然后你们就弄死了那女子的父亲和兄弟?”易子川微微眯起眼。
“不敢不敢,那女子的父亲和兄弟,是在回程是摔死的……”昌邑伯的声音越来越低。
何其低劣苍白的解释,便是昌邑伯自己,只怕都已经听不下去了,这才目光闪烁的低下了头。
“昌邑伯的儿子,在军中任职,是有官职的人,依照我朝律法,知法犯法该是何等罪责,想必昌邑伯比本王更清楚吧!”易子川的身子微微往后靠,食指一下接着一下的敲击在书桌上,带着的冷意让人不由自主的通体生寒。
昌邑伯站在那里,头顶却不由自主的冒出了冷汗,他只是听着易子川得话,便已经感觉到了一种非常浓烈的压迫感。
易子川淡淡的瞥了一眼昌邑伯:“本王若是昌邑伯,现在只会想着怎么跟这个混账东西撇清关系,而不是硬着头皮到这里来找不痛快!”
“王爷,我那个儿子年少不更是被他母亲给宠坏了,我只求王爷给他一条活路,我们宁愿倾家荡产,也只是想让他能够留一条性命。”昌邑伯抬头看向易子川硬着头皮一字一句的说道。
“年少不更事?都不知道纳了多少妾的混小子,传宗接代是会的,闹出了人命,就是年纪小不懂事,昌邑伯这番话说起来自己心不心虚?”易子川猛的将手里的卷宗砸了过去。
昌邑伯身子不由一颤,但到底是见多了世面的长辈,即便如此,也依旧是一副被冤枉的模样,脸上满是不甘:“王爷这是一点脸面都不愿意给吗?”
“你的脸面还能有陛下大?”易子川忍不住嗤笑一声,“昌邑伯,你倒是个好父亲,毕竟你儿子犯下的可不仅仅这么一门罪,我若是你,便赶紧趁着现在还没有算账,你这个不孝子孙赶紧撇清了关系,否则细查下来,只怕你们昌邑伯府也没有好果子吃。”
昌邑伯的心微微一颤。
其实他从看到易子川的那一刻开始就知道,他的儿子怕是保不住了,正所谓知子莫若父,那个小畜生做的那些事情瞒得了旁人,到底没能瞒得过他。
他今日来这里一遭,无非还是心疼那个混账小子是自己的儿子,同时也想着办案的是大理寺少卿自己与他那位老师曾有过同窗之仪,到底能有几分薄面,谁曾想,他这运气竟然差成这副样子,便遇上了堪称魔王的易子川。
昌邑伯看着被易子川丢到自己面前的卷宗,到底没有再敢继续为他说话,毕竟,易子川可是出了名的六亲不认,若是真的得罪了他,别说老四要死,只怕他们满门,没一个能活着逃离开汴京。
昌邑伯走的时候步履蹒跚,他早已年过半百,如今不过强撑着来一趟想着为自己的儿子谋个生路,只是如今这案子落在了大理寺,便是他想谋也谋不得了。
昌邑伯走的很是狼狈,让站在一旁的兵司马更加慌乱。
易子川倒是没有直接问他,只是细细的翻看着卷宗,良久以后才冷不丁的开口:“兵司马莫不是为了你那姐姐的儿子?”
兵司马听着易子川的话,只觉得头皮一阵一阵的发麻,冷汗也不由得从头顶冒出,顺着脸颊缓缓流下。
“贪墨军饷,可是要杀头的。”易子川缓缓抬眼看向兵司马,“兵司马真的要为了一个外甥,连累自己一家?”
兵司马可不是糊涂的人。
他敢来这里无非就是因为,他父亲曾经有恩于孟轩,虽然也不是非常要紧的是,但到底还是有些瓜葛的可以来卖一卖薄面。
他的长姐很早变嫁了人,生了孩子以后,夫家是千娇万宠,不忍心他吃读书的苦,更不忍心让他受学武的苦痛,一来二去的便将儿子养的纨绔无能,早些年也是托了他,才在军营里找了一份差事。
谁曾想这厮竟然如此的不争气,连贪污军饷这种事情都做的出来。
他长姐来求他的时候哭的撕心裂肺,只说他儿子,心性单纯,怕是叫人给哄骗了,却将贪污一事轻轻带过。
如今想来分明是他阿姐早就知道,这件事情弄得不好,全家都要受他们牵连运气好不过责骂,运气不好,全家陪着他们一起掉脑袋都是有可能的。
如此一想,他只觉得脊背生寒,那阿姐为了夫家,为了儿子是想要将他们全家都拖下水。
想明白了的兵司马哪里还敢说什么,他恨不得自己今日压根没有来过这里。
“我今日来这里,不过是来看看少卿大人,至于我那外甥的事情,我倒是并不清楚!”兵司马赶紧撇清。
易子川对此倒是并不意外,毕竟说到底,那犯了事的,不过是他姐姐的儿子。
为了一个外姓的外甥,害得自家满门,到时候,莫说这官身,只怕还会连累妻儿性命,除非是那兵司马疯了,否则他可能他可做不出来这么蠢笨的事情。
兵司马随随便便找了个借口便赶紧离开,生怕自己走的慢了一些便会被易子川拦住,到时候他可就成了他们家的罪人。
孟轩看着那兵司马离去,不由长长的松了一口气。
要知道那兵司马的父亲,曾经引荐他见过他的老师,的确是有恩与他,若是他真的开口,他也不知道该如何拒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