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类人讲嘅你嘟信》(粤语诗)
文\/树科
猿,猿人,人猿
家,家族,族群……
硅,赋能,类人
人类,俾反问命运!
我拿住咗把螺丝批
问咗再再问自己:杀得死我?
《树科诗笺》2025.3.10.粤北韶城沙湖畔
《解构与重构:粤语诗<类人讲嘅你嘟信>的后人类诗学思辨》
文\/阿蛋
在人工智能技术狂飙突进的 2025 年,树科的粤语诗《类人讲嘅你嘟信》如同一柄锐利的思想手术刀,精准切入后人类时代的精神困境。这首以粤语方言为载体的诗歌,突破传统诗歌的表意边界,在猿人进化谱系与硅基文明崛起的碰撞中,构建起充满哲学张力的诗学空间。诗人以独特的语言策略与意象系统,将科技伦理、存在本质等宏大命题熔铸于短小精悍的文本中,展现出惊人的诗学创造力与思想穿透力。
一、粤语方言的诗性赋形:语言载体的解构与重构
粤语作为岭南文化的活化石,其独特的语音、词汇与语法系统为诗歌创作提供了差异化的表达可能。在《类人讲嘅你嘟信》中,粤语方言的运用绝非简单的地域文化标识,而是成为诗歌意义生成的核心机制。“嘟信”(全都相信)、“俾”(被)、“拿住”(拿着)等极具粤语特色的词汇,不仅赋予诗歌鲜活的口语质感,更打破了普通话诗歌创作的惯性思维,迫使读者以全新的语言感知方式进入诗歌文本。
这种方言写作策略,与意大利诗人但丁用托斯卡纳方言创作《神曲》具有异曲同工之妙。但丁通过方言的运用,将神圣文本从拉丁语的宗教垄断中解放出来,赋予普通民众理解与参与的权利。树科的粤语诗同样实现了语言权力的再分配,使诗歌从标准化的语言范式中突围,回归到更具生命力的日常话语体系。方言的韵律与节奏,如 “螺丝批” 三字短促有力的发音,与诗歌中紧张的诘问情绪形成完美共振,强化了文本的情感冲击力。
然而,方言写作并非简单的语言游戏。粤语中蕴含的文化密码与思维方式,为诗歌注入了独特的岭南文化基因。“韶城沙湖畔” 的地理标识,暗示着诗歌创作的现实语境,使抽象的哲学思考扎根于具体的地域文化土壤。这种将方言特色与地域文化、现代议题相融合的创作手法,拓展了汉语诗歌的表现维度,为当代诗歌语言创新提供了新的可能性。
二、进化谱系与硅基文明:意象系统的矛盾与共生
诗歌开篇以 “猿,猿人,人猿” 的重复递进,构建起人类进化的线性图谱。这种看似简单的词汇排列,实则暗含着对人类中心主义的解构。在传统认知中,人类从猿类进化而来的历程,被赋予了进步、文明的价值判断。但诗人通过循环往复的表述,消解了这种线性进化的神圣性,暗示人类与猿类之间存在着不可割裂的生物联系,打破了人类作为万物灵长的优越感。
“硅,赋能,类人” 的意象组合,则将诗歌的时空维度骤然拉向未来。硅作为半导体材料的核心元素,象征着人工智能与数字技术的崛起。“赋能” 一词揭示了技术对人类能力的延伸与改造,而 “类人” 的模糊表述,则巧妙地制造了人类与人工智能之间的身份混淆。这种意象的并置,形成了生物进化史与科技发展史的跨时空对话,暴露出人类在面对技术革命时的身份焦虑。
“我拿住咗把螺丝批,问咗再再问自己:杀得死我?” 这一极具视觉冲击力的场景,将诗歌推向思想的高潮。螺丝批作为工业文明的象征,既是改造世界的工具,也成为自我审视的利器。诗人通过反复诘问,将技术对人类存在的威胁具象化为生死抉择,引发读者对 “何以为人” 的终极思考。这种矛盾共生的意象系统,使诗歌在历史与未来、生物与技术的张力中,构建起复杂的意义网络。
三、命运的诘问与存在的困境:哲学意蕴的深度开掘
“人类,俾反问命运!” 这一短句犹如惊雷,撕开了人类自以为掌控命运的假象。在人工智能日益逼近人类智能的时代,诗人敏锐地捕捉到人类在技术面前的被动与脆弱。这种被 “反问” 的命运,不仅指向科技对人类生存方式的改变,更触及人类存在本质的危机。德国哲学家海德格尔曾提出 “技术是存在的解蔽方式”,但在树科的诗歌中,技术却成为遮蔽人类本质的迷雾,使人类陷入身份认同的困境。
诗歌中对自我的反复诘问,与古希腊德尔斐神庙 “认识你自己” 的箴言形成跨越时空的呼应。当诗人手持螺丝批追问 “杀得死我?” 时,实际上是在叩问人类存在的边界与本质。这种追问超越了传统的生死哲学,进入到后人类时代的存在论范畴。法国哲学家吉尔?德勒兹提出的 “生成 - 他者” 理论,在诗歌中得到了生动的体现 —— 人类在与人工智能的互动中,不断生成新的存在形态,同时也面临着被技术异化的风险。
诗中 “家,家族,族群” 的意象,看似与科技主题无关,实则暗含人类对归属感的永恒追寻。在技术冲击下,传统的血缘家族与社会族群关系面临解构,人类急需在数字时代重建精神家园。这种对 “家” 的渴望,与海德格尔 “诗意地栖居” 的哲学理想遥相呼应,揭示出诗歌在冷峻的技术批判背后,隐藏着对人类精神归宿的深切关怀。
四、后人类诗学的范式突破:诗歌功能的重新定义
《类人讲嘅你嘟信》的出现,标志着诗歌在应对技术革命时的范式突破。传统诗歌多以抒情或叙事为主,而这首诗则将诗歌转化为思想的战场,通过语言的解构与重构,实现对后人类时代诸多问题的哲学思辨。这种诗学转向,与美国诗人查尔斯?伯恩斯坦提出的 “语言诗” 理论不谋而合 —— 诗歌不再是表达情感的工具,而是成为探索语言本质与思想边界的实验场。
在诗歌功能层面,树科的创作实践拓展了诗歌的社会介入维度。面对人工智能带来的伦理危机,诗歌以其独特的感性思维与隐喻机制,为公众提供了理解技术的新视角。正如诗人艾略特所言:“诗人的任务是使世界重新可见”,这首诗通过对技术与人类关系的诗性呈现,唤醒读者对技术理性的警惕,促使人们重新审视自身在技术时代的位置与责任。
同时,诗歌的开放性结尾 “杀得死我?” 并未给出明确答案,而是将思考的权利交还给读者。这种留白艺术,使诗歌具有了无限的阐释空间,符合后现代主义对文本开放性的追求。读者在参与意义建构的过程中,实际上也在进行一场自我认知的哲学之旅,这正是后人类诗学所追求的理想状态。
结语:诗性之光中的未来图景
在技术理性主导的当代社会,树科的《类人讲嘅你嘟信》犹如一束穿透迷雾的诗性之光,照亮了人类在技术革命中的精神困境与未来出路。通过粤语方言的创造性运用、矛盾共生的意象系统、深邃的哲学思考以及诗学范式的突破,这首诗为后人类时代的诗歌创作提供了极具启发性的样本。它提醒我们,在拥抱技术进步的同时,不应忘记诗歌所承载的人文精神与哲学使命 —— 唯有在诗性思维的指引下,人类才能在技术浪潮中保持清醒,找到属于自己的存在根基与精神家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