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澜站在原地看着荀攸，犹豫不决，突然一只手掌覆盖到他头顶，他感受不到温度，系统只能能得出那只手的压力和感触，是温柔的抚摸。
听澜像个孩子一样低头接受长者温和鼓励的抚摸。
“听澜，你是我的系统，我们才是一边了。”荀攸说，绑定宿主和系统，两者是不可分割的关系，“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你不帮我还想帮谁，这么多次这么多年无数回档，你要再次看着我一步步孤立无援吗。”
“你是我唯一相信的。”
银白色眼瞳微动，一瞬间听澜大脑一片空白，脑海中回荡着那句你是我唯一相信的。半晌坚定说“我会为你付出一切。”
“好。”荀攸嘴角挂着浅淡不易察觉的笑容，轻轻说。
你可要一直记着啊。
正午
“看来今天生意有些冷清。”回春阁人影稀疏，罕见的没见到什么人走动，这不正常，敏锐的直觉闪过，慕庭枭单手插兜不动声色环伺四周。
荀攸眉头轻挑，“是，不过正好，不是吗？”如果慕庭枭回头的话就会注意到荀攸一直在盯着他，眼中闪烁着病态的亮光。
正好什么？这不是一样有问题？慕庭枭不解。
在慕庭枭转头的那一刻恰好消失隐匿，荀攸望着他眨巴眨巴大眼睛，“特适合我们约会啊。”
慕庭枭一愣。
七楼天字包厢，侍者站在荀攸身边记她说的话，荀攸指着菜单，“这个，这个还有这个，保留这几样菜品就够了，其他的不要了。”
“您确定吗？”
“确定，尽快上齐。”
侍者发愣，随即微笑表示可以的，顾客就是上帝他们开心就好，怎么会有人把近一桌子菜都退掉呢，不会是那男的不行吧，没实力点这么多菜，真是可怜小姐姐了，还要退菜顾及男人可怜的自卑。
荀攸晃着脚慢悠悠啜着一杯果汁，视线有意无意落到不远处那人身上，慕庭枭感受到背后那道视线回头看荀攸，冲他温柔一笑，荀攸甜甜一笑，垂眸看向腕表。
十二点三十分。
时间差不多了，听澜那边应该准备好了。
荀攸淡定惬意往后靠，双手合十放在膝上，瞧着慕庭枭打电话确认回春阁今天为什么人影稀少。这个问题应该问她啊。
今天不会有其他客人了，荀攸早就让听澜利用系统征订其他包厢，虚拟产生的人物立足虚拟，拥有足够强大的能力，利用网络数据达到常人做不到的事。只有剩下这一间，是专门留下来的。
“弄清楚了？”
对面慕万把得来的消息大致讲了一遍，“调查清楚了，回春阁今天有个大人物阔绰进行大范围包场，目前还没有到。”
“我知道了。”
大人物，云城的，会是谁？
慕庭枭望着圆桌上的菜，说：“怎么只有七道菜，还没上齐，效率不行，可以投诉他们了。”
“不用。”
慕庭枭挂断电话要坐到荀攸身边，荀攸偏头看他，“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慕庭枭拉椅子的动作一滞，整个人愣在原地不动，不明所以。
这不是发愣，他只是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做，荀攸的表情不太对劲，太平静了，太怪异了，平静到他感受不到其他情绪，刚才还不是这样子，今天是他们约会，荀攸怎么会是这个反应。
“你问。”
或许是他多想了，慕庭枭就要坐下去，然而荀攸下一句话直接把他炸在原地，他站起身来，眯着眼望着荀攸，面前的女孩依旧坐着，不卑不亢仰视他。
他看不出一丝仰视崇敬。
“那天凌晨你和沈茴说了什么？”荀攸声音坚硬，不带一丝感情，在对方蹙紧的眉宇中紧接着说，“或者说她说了什么，想到了什么？”
凌晨，她怎么知道他凌晨见的沈茴。
“突然问这个干什么？”
“哈”荀攸轻笑，虽然这笑声特别像是强行发出活跃气氛的，“我和众多网民一样，八卦且想象力发散，你说她为什么自杀，还偏偏在见完你之后。”
她声音像是冰河里的流水，徐徐有序但淬着冰。
“自杀，你就这么确定？以及你为什么会以为她见过我，没有实证，你这都只是从设想去确定答案。”整栋大厦的监控视频他已经派人销毁了，没有人有实质性证据质控他见过沈茴，只要没有实证一切言论都可以推翻，沈茴的死绝不能和他扯上关系！慕庭枭俯身笑吟吟的，眼里温情夹杂着审视，“小优好像知道很多。”
“是不是该换做我来问你了。”
荀攸从容不迫：“你并没有回答我的问题，所以不可以。”
清瘦高挺的身子缓缓站直，荀攸平视他，“回答我，而后我会回答你的问题。”荀攸坦然抬起手，“我向来信守承诺，言出必行。”
慕庭枭若有所思，望着荀攸思忖，考量荀攸这句话的分量，以及荀攸是已经知道这些事了吗？他暴露了。
“她什么都没有说，只是让我——”慕庭枭脸上闪过不悦，他不想说出这个词，那天沈茴的反应太奇怪了，她绝对知道，却不愿意告诉她，而且这句话太像遗言，“好自珍重。”
荀攸露出了然的表情，和她猜想的大差不差。慕庭枭看着荀攸知道又不说的表情，恍然又看见沈茴欲言又止，两张脸重合，整张俊脸充斥着愠怒。
那是一种不被掌控的失控感，让他很不舒服。
他别开视线，看向圆桌上的菜，压抑着不稳的声线，“我们是来吃饭的。”
同一时间，荀攸声音响起，“恐怕这一点不能如她所愿。”
一瞬间并未提及谁是谁，慕庭枭迅速反应过来荀攸在说什么。
“你不能珍重了。”
“啪”一声巨响，慕庭枭半边身子歪过去，荀攸几乎没打过人，这一巴掌她用尽全身力气，狠厉清脆。
没料到过荀攸会动手打人，慕庭枭用舌头抵抵后牙槽，站稳身子，“你竟然会动手，小优，看来我低看你了。”
“这饭本来就不是用来吃的。”
“第七天。”荀攸说。
头七。
慕庭枭冒出这个念头，震惊望着荀攸，这是给沈茴准备的！
荀攸扯拽着慕庭枭衣领，一句一句质问：“为什么不看好她，为什么说出那些，她既然喜欢你那就让她当一辈子恋爱脑啊！既然不能许诺她未来为什么连一点幻想都不留！”
为什么要叫醒她！
要是能一直沉浸在编织好的美梦何尝不是一件幸事。
是，荀攸承认，这其中有她的成分，一直暗示明示沈茴去思考探索质疑这个世界，质疑现在拥有的一切，荀攸就是想看看在剧情下沈茴带着不属于她女配的认知会走出什么样的路，会给剧情带来什么，她那么笨充满不谙世事的天真娇纵，荀攸根本不指望沈茴真的明白这些。
天台，那对其他人来说是稀里糊涂的话，这些人不包括荀攸，唯独她知道，她明白这话是对她说的。
最后一次在羲和宛居见到沈茴她看起来依旧一知半解，疑惑审视的和她对视，短短半天，她窥见真相，心死麻木，甚至没有活下去的欲望。
那么是谁推了她一把呢？
“这是她的选择。”慕庭枭用力拂开荀攸的手，“说实话还不行？你没资格让我搭进自己去骗她。”
“你凭什么我要骗她一辈子，她有资格知道真相，我也有资格，我不喜欢她，只是拿她当妹妹，这一点怎么啦，她该认清所有的事实真相！沈茴自杀了我也很悲痛，但这一点似乎怨不到我头上。”
“你不问我为什么要找她吗？小优，我怀疑你背着我干坏事怎么办？”慕庭枭带着笑意期待的看着荀攸的反应。
“就这，你逼她去死。”
荀攸深深喘息，全身颤抖痉挛，慕庭枭想要上前扶住荀攸，但理智上克制住自己的动作，只剩下荀攸闭上眼平复那团怒火。
慕庭枭用力抱着荀攸，宽大的肩膀把她揽进怀里，看起来小小的一只，安慰道：“不是你的错，我们谁都没有错。这件事太突然了。”
“说实话，你嘴里有实话么。”荀攸用力推开慕庭枭，和他保持距离，犀利的眼神盯着他，“一边骗我一边说自己真诚，不怕自己串戏吗？”
那双眼睛里的温情蚕食殆尽，慕庭枭盯着荀攸，果然她早就发现了，脑子聪明的人就是不好骗。
接二连三的事故不得不让慕庭枭疑窦暗生，身边的人都是跟了他几年的手下，唯独一个荀攸不一样，从出发点到他们相处，再到现在的合作，他们的信任就建立在虚浮不定的孤木上，慕庭枭第一个怀疑的就是荀攸，但碍于没有证据。
从车祸中醒来的那一刻，模模糊糊的计划成型，他要接近荀攸，云城的褚怿洺是个麻烦，柳唯晗也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对荀攸照顾有加，装失忆让荀攸成为她法律上的妻子才能把人牢牢把控在身边，撕开她的画皮找到一切。
一点一点彻底摧毁打击荀攸，柳唯晗他得不到，那孤高凌雪般的疏离高高在上他触不可及，但翻版的荀攸行。
“那就是你的错。”荀攸一字一句落下，轰然拉回慕庭枭的思绪。
“你给她陪葬吧。”
荀攸突然靠近慕庭枭耳边轻声说，声音轻而狠，慕庭枭猛的推开荀攸，惊恐的望着她，“你在说什么！”什么陪葬！
荀攸面无表情的看着他，一双眼睛漆黑幽深，一眼望不到底。
“前阵子沈茴为什么不敢来照顾你？你吓到她了，从车祸醒来就谋划骗我，我还真是荣幸啊。”
“她那么喜欢你，一次又一次，被我当做恋爱脑讨厌都要喜欢你，你偏偏眼瞎喜欢柳唯晗.喜欢我，就是从来都不会回头看她一眼。既然她已经走了，你为什么不能为她付出一次，下地狱还上天堂，都陪着她。”
荀攸脸色变得绯红妖冶，一字一句说的认真，轻而狠厉。
慕庭枭猛然生出一种荀攸真会这么干的直觉。
她真的想要他死。
“你疯了！”
如果听澜此刻在场一定会疯狂劝阻荀攸，疯了吧，听澜震惊瞧着荀攸，一时没注意怎么就发展到了这个地步，是怎么跳到让慕庭枭陪葬的？刚不是在说沈茴死因吗？
“我以为你是真的喜欢我，结果你这是想弄死我。”慕庭枭一字一句说。“我好像没有做过什么对不起的事。”
荀攸待在他身边，除了自由，想要什么他都给了，只要他满意荀攸一切愿望他都会满足，不过是一张卡的事。
荀攸眼睛闪烁着细碎的亮光，一双琉璃般黑质的眼睛漂亮极了，她重复一遍，像是在确认，“我？喜欢你？”
“哈，这辈子我还眼瞎到这种程度？”以前有但不是这一次，不同的回档就像是体验无限重生，重复进行大致相同的人生，荀攸都快免疫。
多次回档她有过那么几次特别喜欢慕庭枭，在那一个又一个三年中，逐渐沦陷，越加深刻，她想要他，剧情中他们只能不得善终，听澜不止一次警告，她偏不，越是不行她越要试一试，反正她有大把时间一遍又一遍攻略得到他。
事实证明，荀攸成功了，他们不止一次回档中在一起，他说想给她一个婚礼，向世界证明他是她的，这颗心为荀攸跳动。荀攸信了，此后近十次回档都为了实现这个目标而努力。
那一次回档，无比顺畅的达到想要的目的，她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同他携手走进婚姻的殿堂。明明已经成功了，可他却愿意因为一个消息放开她的手，狠心说出“我爱的是柳唯晗，我不能骗你更不能骗自己”。
勇敢者为爱冲锋，抛下一切只为追上你。
从那一刻荀攸就明白了，在这场人生中，这个男人靠不住。
她分不清这是爱还是因为沉浸在漫长无边际的回档中慕庭枭带给她脱离轨迹的失控感。
“你恶心不恶心，从口口声声对柳唯晗的喜欢爱意转到我身上，那这个理由骗自己的时候自己都不会笑嘛，怎么现在想借我来洗脱你身上的肮脏的劣性么，你真可笑。”
滥情，不喜欢随意伤害，有点心思却又不承认，试图自欺欺人。
你对谁都一样，反正沈茴喜欢你，至于慕庭枭的想法不重要，她说过会弄死慕庭枭，地狱作伴也算美谈。
“对于不忠的对象，我更喜欢对方是死的，死了的才能无限接近完美。”
“你既然喜欢我，那你满足我这个愿望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