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辰?什么事,你慢慢说,不要急。”
陆辰用最精炼的语言,将自己从林松笔记本中的发现,以及对“卓越资本”和解放路117号的推测,全部和盘托出。他隐去了自己重生的秘密,只说是通过对林松遗物的分析和调查得出的结论。最后,他重点强调了那两辆正在连夜奔向省城的卡车。
“王老,我没有百分之百的证据,这一切都只是我的推测。但是,如果这些推测是真的,那两辆卡车上装的,很可能就是他们盗取我国稀有矿产的核心物证——矿石样本和勘探数据!一旦让他们运出省城,甚至运出境外,后果不堪设想!”
电话那头,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陆辰甚至能听到王老那变得粗重的呼吸声。
过了足足一分钟,王老的声音才再次响起,但已经没有了之前的沉稳,而是充满了前所未有的严肃和凌厉。
“小辰,你说的这些,有任何夸大和虚构的成分吗?”
“没有!我以我的人格担保!”
“好!”王老只说了一个字,“你现在在哪?保持电话畅通,哪里都不要去,等我消息!”
电话被挂断了。
陆辰握着话筒,手心全是汗。他知道,自己已经将那颗重磅炸弹,亲手点燃,并递了出去。
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已经完全超出了他的控制。
他唯一能做的,就是等待。
等待黎明,等待审判。
夜,深得像一潭化不开的浓墨。
辰光制衣厂的厂长办公室,是这片沉寂中唯一亮着灯的孤岛。
陆辰坐在办公桌后,一根接一根地抽着烟。烟灰缸里,烟头已经堆成了小山。他没有开大灯,仅凭一盏昏黄的台灯照明,光线将他的身影在墙上拉扯得忽长忽短,如同他此刻焦灼不安的内心。
时间,从未如此缓慢而沉重。
每一秒钟的流逝,都像砂轮一样打磨着他的神经。那个打给王老的电话,是他重生以来,下过的最大一次赌注。他赌的是王老的信任,赌的是自己从笔记本上推断出的那个惊天秘密的真实性,更赌的是国家机器面对这种挑衅时,不容置疑的决心和雷霆万钧的效率。
赢了,他将为林松报仇,为自己和工厂扫清一片天空。
输了,他可能会被当成一个谎报军情、哗众取宠的疯子,甚至被“乔”的势力反噬,落得一个比林松更凄惨的下场。
他站起身,走到窗边,撩开厚重的窗帘一角。外面,小河村笼罩在静谧的夜色中,远处县城的灯火也已稀疏,一切都显得那么平和。可陆辰知道,就在这片平和之下,一场看不见的风暴正在国道上飞速酝酿。
他忍不住又拿起电话,拨给了猴子。
“怎么样了?到哪了?”他的声音因为紧张而有些嘶哑。
“辰哥,刚过邻市的收费站,看样子是要一路开到天亮啊。”猴子的声音压得很低,背景音里传来货车行驶时特有的风噪声,“这两辆车开得不快,但很稳,一前一后,中间还夹着一辆黑色的桑塔纳,我怀疑是护送的。我离得远,不敢跟太近。”
“好,继续跟着,千万注意安全!”
挂了电话,陆辰的心又往下沉了几分。对方组织严密,显然不是乌合之众。王老那边,真的能来得及吗?
就在他心神不宁,准备再点上一根烟时,桌上的电话毫无征兆地,用一种刺破耳膜的尖锐铃声响了起来。
不是他熟悉的那种“铃铃铃”声,而是一种急促、短捷、带着不容抗拒的威严的“嘀嘀嘀”声。
陆辰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他猛地扑过去,抓起了话筒。
“喂?”
“是陆辰吗?”电话那头的声音异常冷静,甚至可以说是冰冷,不带任何感情色彩。那是一种长期处于发号施令地位才能养成的、简洁而高效的语调。这绝不是王老,也不是他认识的任何人。
“我是。”
“我是省公安厅总值班室,代号‘雷霆’。现在向你核实情况。你所报告的两辆货车,车牌号是多少?车辆有什么特征?现在具体在哪个路段?”
省公安厅!
这三个字像一道电流,瞬间击中了陆辰。他知道,王老发动了,而且发动的力量,远超他的想象。他不敢有丝毫怠慢,用最快、最清晰的语速,将猴子刚才报告的车牌号、车辆颜色、集装箱特征以及大致位置,一字不差地复述了一遍。
“很好。从现在开始,保持这部电话畅通,原地待命,不要联系任何人。我们会随时向你核实后续信息。完毕。”
“嘟嘟嘟……”
电话被干脆利落地挂断了。
陆辰握着话筒,呆立在原地,手心里全是湿滑的冷汗。他能想象得到,就在他通话的这短短几十秒内,一张无形的天罗地网,已经以惊人的速度撒向了数百公里外的国道。那不是市纪委的调查员,也不是县公安局的警车,而是代表着国家暴力机关最顶尖、最锋利的力量。
是为“雷霆”!
他慢慢坐回椅子上,身体里紧绷的弦略微松弛,但一种更深层次的敬畏和后怕涌了上来。他知道,自己已经从一个棋手,变成了棋盘上的一枚关键棋子。而操控这盘棋的,是他目前完全无法触及的存在。
接下来的一个小时,是他重生以来最漫长的六十分钟。
他不敢离开办公室,甚至不敢去上厕所,眼睛死死地盯着那部电话,生怕错过任何一个音节。
终于,电话再次以那种特有的急促铃声响起。
还是那个冰冷的声音。
“目标已控制。重复,目标已控制。现场情况复杂,已由相关部门接管。你的任务完成。根据保密条例,你必须忘记今晚发生的一切,不得向任何人、以任何形式透露相关信息。明白吗?”
“明白!”陆辰下意识地挺直了腰板。
“好。完毕。”
电话再次挂断。
陆辰长长地、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浊气,整个人像虚脱了一样,瘫倒在椅子上。后背的衣服,早已被冷汗湿透,紧紧地贴在皮肤上,冰凉刺骨。
结束了。
至少,那两车足以将他和辰光厂碾成齑粉的“罪证”,被成功拦截了。
他正想喘口气,自己的手机却响了起来,是猴子打来的,声音里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骇和混乱。
“辰……辰哥!我操!我他妈……我他妈刚才看到神仙了!”猴子说话都结巴了,显然是受到了巨大的冲击。
“别胡说八道,慢慢说,怎么回事?”陆辰故作镇定地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