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岁安,事到如今,你还有何话可说!”
郑国公夫人因心疼王静姝,已然失去了理智,当即勃然大怒。
她那保养得宜的面容,因为愤怒而略显扭曲,原本端庄温婉的气度,已荡然无存。
此时,她全然不顾穆岁安乃临安郡王妃之尊,怒声斥责,甚至直呼其名。
“郑国公夫人慎言!”
蔺聿珩霍然起身,不顾对方是自己的表舅母,毫不留情地出言反驳。
“夫君……”一旁的穆岁安,轻轻扯了一下他的衣袖,“几颗红豆而已,没什么事啦!”
一句软糯糯的话,让怒不可遏的郑国公夫人瞬间僵立当场。
“正是!”陆少恒拱手道,“相思子大半部分是鲜红色,下部为黑色,这确实是红豆。”
“陆公子所言甚是。”一旁的两位太医即刻即刻出言附和。
“不可能!”
就在这时,因中毒而虚弱无力的王静姝,竟脱口而出这三个字,苍白的脸上满是惊愕。
见众人的目光投来,她只得故作难受地往郑国公夫人的怀中躲闪。
“我觉得此事……实在巧合……为何郡王妃会随身携带……红豆?”
王静姝极力辩解之际,心中早已慌乱无措,不知何处出现了问题。
“没有什么特别的原因……只是这种红豆是郓州的特产啊!”穆岁安笑意盈盈地开口。
“是呀!我荷包里也有呢,难道京城之中……连这个都不可以吗?”乔棠在一旁应和。
说着,她打开自己的荷包,里面除了几粒碎银与钥匙,还有四颗红豆。
说来也巧,这红豆并非是她们故意放进去的,而是离开郓州时,特意带了一盒入京。
平日里,她与岁岁的荷包里,总是会习惯性地放上几粒。
俗话说,宁恋家乡一捻土,莫爱他乡万两金。她们总不好随身装土吧!
闻听两位姑娘所言,众人自然能明白她们的思乡之情。
小小年纪,背井离乡,孤身嫁入人生地不熟的京中,着实令人心生怜惜。
“莫不是有人故意行苦肉计……欲嫁祸于临安郡王妃?”
突然,席间幽幽传来一道看似天真无邪的质疑之声。
只见李莜莜微微皱着眉头,满是疑惑的眼神,似不经意间瞥向王静姝与郑国公夫人。
“你这孩子,不得胡言乱语!”其母在身侧压低声音呵斥道。
言者无心,听者有意。众人看向王静姝的眼神,瞬间多了几分质疑。
施以苦肉计,陷害他人,此乃后宅屡试不爽的手段。
“胡说八道!我没有!”
王静姝气急之下,仿若突然来了精神一般,猛地扯下腰间的精致荷包,扔到桌案上。
刹那间,数颗红黑交相辉映的相思子自荷包内滚落出来。
静……死一般的寂静……郑国公夫人瞬间僵直,难以置信地看向王静姝。
此时此刻,王静姝因极度惊愕而瞪大双眼,面上神情仿若见到鬼一般。
怎么会这样?这些相思子分明偷偷放进了穆岁安的荷包中!
不对!适才在花园小径上,那位乔棠曾“无意间”撞了她一下……
见此一幕,穆岁安与乔棠佯装一副震惊的模样,实则内心狂笑不止。
粉衣丫鬟撞了她,故意往她的荷包中塞东西,自认神不知鬼不觉,却不知她早已知晓。
论此等手上功夫,那名丫鬟即便有几分本事,却是关公面前耍大刀——自不量力!
也不去打听打听,当年令富商闻风丧胆的神偷鬼七,而今在何处潇洒……
此时,李莜莜略作思忖,觉得粉衣丫鬟之事,已无必要在此说出。
其一,那名丫鬟有些能耐,悄无声息地便甩掉了她的贴身婢女,此刻并无确凿证据。
其二,这一出戏,想必是郡王妃将计就计,故而无需追查,否则反倒替王静姝开脱了罪责。
“诬陷郡王妃,该当何罪!”蔺聿珩声色俱厉,当即问罪。
闻言,郑国公夫人回过神来,紧紧搂住王静姝,舐犊之情不言而喻。
“此事定有人陷害姝儿,或为一箭双雕之计,欲除去姝儿与郡王妃!”
“况且,姝儿最是胆小,又岂会以自身性命去陷害郡王妃!”
郑国公夫人冷静下来,言辞清晰地为王静姝做着辩解。
“表哥……”一直沉默不语的郑国公嫡长女——郑华英,轻声开口,“此事疑点重重,不如待寿宴结束之后,再慢慢查证吧?”
王静姝虽愚不可及,却是继母亲自扶养的娘家侄女。
正所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倘若继母的名声有损,对于郑国公府而言,无疑是一种耻辱……
“理应如此……”蔺聿珩拱手向卫老夫人行个晚辈之礼。
“罢了,活了这么些年,老身什么样的大风大浪未见过。”卫老夫人仅是淡然一笑。
她随即看向穆岁安,道:“临安郡王妃受惊了……京中这些阴私伎俩,让你见笑了。”
这丫头虽出身匪窝,但其心比浸染后宅的女子,纯粹太多……
这一出闹剧似乎无人在意,卫老夫人的寿宴继续进行。
至于中毒的王静姝,则被郑国公夫人带回府中医治。
郑国公夫人离开之际,深深地望了一眼穆岁安,虽极力压抑着,却难掩眼底的怨恨。
果然……再冷静之人,在自己疼爱的孩子面前,依旧会理智全无……
终于,寿宴临近尾声,卫老夫人毕竟年事已高,已先行离去。
蔺聿珩与穆岁安,分别与各自的友人道别后,正欲回府,却见青柏神色匆匆地上前。
“公子,暗卫刚刚传来消息,长公主突然吐血晕厥了!”
青柏将声音压得极低,确保仅有蔺聿珩与穆岁安可闻。
“什么!”蔺聿珩急忙追问,“母亲身体健康,怎会无端吐血晕厥?此刻情况如何?”
青柏低声禀报:“两位太医已经赶去救治,但长公主尚未苏醒,暗卫请您速速回府。”
闻听此言,蔺聿珩满脸急色,即刻牵着穆岁安的手迈步离去。
母亲纵有万般错处,但真心实意地疼爱他二十年,爱子之情毋庸置疑。
毕竟孝道为重,倘若此时他与妻子不归府侍疾,妻子恐会受责。
“郡王爷……”穆岁安停下脚步,“我觉得不太舒服,要不你先回去……”
“夫人!你听话!”蔺聿珩低声打断她的话,“哪怕只是回去做做样子,当我求你了。”
他的语气中带着一丝恳求,显然知道这般终是委屈了妻子。
“我不是这个意思……”穆岁安呼吸略显急促,只得无奈解释,“我觉得有点热,就好像……”
“夫人既身体不适,那便早些回府休息吧,我独自去看望母亲!”
穆岁安话未说完,心急如焚的蔺聿珩已松开她的手,径自转身离去。
仅留下一道决然的背影,还有一句冰冷的话语……
或许在蔺聿珩心中,妻子只是怨恨母亲下药,才谎称身体不适,不愿与他同去探望。
然而,夫妻本为一体,妻子在母亲病重之际,仍避而不见,着实不妥。
正欲回府的乔棠,见此情形,迅速跑上前来,一把将穆岁安抱住。
“岁岁!你怎么了?身上为何如此滚烫啊?还有脸上……”
“棠棠……”穆岁安小声打断,“快带我回家……回自己家……我难受,定然是遭人算计了!”
“不要声张,当作无事发生……”她紧接着提醒一句。
听到这话,乔棠惊愕之余,紧紧握住她的手,快步朝穆府奔去。
幸好穆府距离此处仅一街之隔!
不远处,刚登上马车的姜奕承,恰巧瞥见穆岁安那踉跄的脚步——
“速传府医去穆府!带上医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