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9年7月8日的晨光,透过饶北县钱西镇商品房的塑钢窗,在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许振峰推开车门时,鼻腔里瞬间涌入熟悉的气息——混杂着老街区早餐店的葱油香、邻居阳台上晾晒的洗衣粉味,还有空气里若有若无的潮湿感。
这是他重生后的第五个纪念日,特意推掉了振峰集团旗下所有子公司的晨会,带着妻子邱琳和四周岁的女儿许可昕,回到了这个承载着太多回忆的地方。
“爸爸,这里的楼梯没有家里的电梯快!”许可昕攥着许振峰的食指,肉嘟嘟的小短腿在台阶上蹦跳,粉色的公主裙裙摆扫过台阶边缘的灰尘。
许振峰弯腰把女儿抱起来,指腹轻轻蹭过她柔软的发顶,目光落在前方邱琳的背影上。她穿着简单的白色棉麻衬衫和牛仔裤,手里拎着给女儿带的换洗衣物,步伐从容,不像当年那个总是攥着衣角、眼神怯生生的姑娘了。
打开房门的瞬间,一股淡淡的霉味扑面而来。120平的三房二厅,墙面有些地方已经泛黄,客厅的布艺沙发边角磨出了浅灰色的毛边,电视柜上还摆着许可昕两岁时玩过的塑料积木。
这还是有人清理过的结果,要不然,估计一进来就得被某种异味逼出去。许振峰一家人很久都没有回来过这里了,但这里却一直有专门的人定期来打扫,房子里还一直保持着五年前许振峰离开时的旧模样。
许振峰放下女儿,环顾四周,心里泛起复杂的滋味——这里的每一件家具、每一处摆设,都带着重生前后的印记,而如今他住的2000平豪华庄园里,水晶吊灯能照亮每个角落,真皮沙发柔软得能陷进去,可比起眼前这略显简陋的房子,却少了几分踏实的烟火气。
“妈妈,那是什么呀?”许可昕指着客厅角落那台盖着淡蓝色防尘布的大家伙,好奇地问道。
邱琳走过去,轻轻掀开防尘布,露出一台乌黑发亮的钢琴。琴身保养得很好,只是在琴盖边缘和侧面,能看到几道深浅不一的裂痕,像是被什么钝器砸过,在光滑的琴身上留下了刺眼的疤痕。
这台钢琴是邱琳大学时的骄傲。
当年她在广省的一场省级钢琴比赛中拿下第一名,奖品除了荣誉证书和奖金,就是这台价值不菲的三角钢琴。
邱琳来到饶北县钱西镇工作时,很多东西都没有带,却一直把这台钢琴带在身边。嫁给许振峰后,为了把钢琴运回这个家,特意找了搬家公司,两个人盯着工人小心翼翼地把钢琴抬上二楼202号房。
那时候,两个人还一起帮忙,累得满头大汗,却笑得像个孩子。可谁能想到,后来这台承载着梦想与喜悦的钢琴,会沦为他发泄情绪的工具。
邱琳坐到钢琴前,纤细的手指轻轻拂过琴键,指尖触碰到那些裂痕时,动作不自觉地顿了顿。她侧过头看着许振峰,嘴角勾起一抹带着调侃的笑意:“这些都是你的手笔!五年前,也就是2014年7月8日之前,我的心实际上已经死了,是被你亲手给打死的。”
许振峰走到沙发边,把刚刚还活蹦乱跳进屋后不久就睡着的许可昕抱到沙发上,小心翼翼地给她盖上一条印有小兔子图案的薄毯子。
女儿的呼吸均匀而绵长,小脸蛋红扑扑的,像个熟透的苹果。
许振峰坐在沙发边缘,声音平静却带着一丝郑重:“今天我可得给自己争辩几句。”
“哦?”邱琳转过身,双手撑在钢琴上,眼神里满是好奇,“之前我们聊过这个话题,你也承认了自己当年的混蛋事,怎么?现在想赖账了?”
邱琳的语气里没有怨怼,更多的是一种轻松的调侃,仿佛在说别人的故事。
“不不不!”许振峰连忙摆摆手,起身走到邱琳身后,双手轻轻按在她的肩膀上,指腹顺着她的肩线慢慢揉捏。邱琳的肩膀很薄,隔着棉麻衬衫能感受到她温热的体温,许振峰的动作很轻,像是在对待一件易碎的珍宝。“有件事情我一直都瞒着你,这时候是该跟你坦白的时候了。”
邱琳的身体微微一僵,随即放松下来,头轻轻靠在许振峰的手臂上,声音柔和:“你说吧,我听着。”
“我想告诉你一件事情,或许你不会相信……”许振峰停顿了片刻,喉咙有些发紧,这是他重生五年来,第一次鼓起勇气要把这个秘密说出来。他深吸一口气,接着说道:“我是重生者。”
原以为邱琳会震惊、会质疑,甚至会觉得他在胡说八道,可没想到,邱琳只是轻轻“嗯”了一声,然后缓缓转过头,眼神平静地看着他,语气淡然:“我其实早就怀疑了。”
“你早就……”许振峰瞳孔骤缩,眼睛瞪得大大的,脸上写满了诧异,“怎么可能……我一直都很小心,从来没有露出过破绽啊。”
重生后,他改掉了所有的坏毛病,不再酗酒、不再赌博、不再对邱琳发脾气,努力工作,一步步建立起自己的商业帝国,甚至连说话的语气、走路的姿势都刻意调整,就是怕被人看出异常,可邱琳竟然早就怀疑了?
毕竟是两个完全不同的“灵魂” ,尽管控制着相同的一副身体,但效果截然不同。别人或许难以察觉,但又怎么瞒得过枕边人呢?
“没什么是不可能的。”邱琳站起身,转过身一把抱住许振峰,双臂紧紧地环着他的腰,脸颊贴在他的胸口,能清晰地感受到他有力的心跳。她的脸上带着幸福的微笑,声音却有些哽咽:“我坚信,老话说得好,打老婆,只有一次和无数次之分。我被你……不,被你的前一世打了整整两年的时间,把我的心都打碎了。那时候我每天都在想,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才是个头,甚至好几次都想过离开这个世界。”
邱琳尽管一直都在隐藏自己的表情,但是脸上的那一抹落寞之情,还是瞬间呈现在了脸上。就仿佛曾经遭受到的那一切苦难,瞬间又涌上了心头。
这才是真正刻骨铭心的记忆,是永远挥之不去的噩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