察觉被盯着一样，隔了几道防御光线的牢内，疏华权睁开眼睛，和宁今隔空相望。
宁今顿了顿，把遮住脸和头盔为一体的面具往上推，露出一点真容：“老师。”
“宁今……”疏华权怔了下，脸上浮现的意外很快又平复：“竟然是你先找到我。”
“……”宁今有些心虚地摸了摸鼻子，“老师为什么会在这里，你……犯了什么罪？”
疏华权语气平静：“我炸了联邦最高庭一个区。”
“……”
宁今堆起笑，双手鼓掌：“不愧是我老师！”
“少拍马屁。”疏华权淡淡地看着她：“你根本不知道我在这里，也不是来找我的吧。”
“……”宁今眼睛轻眨：“我说不是老师会伤心吗？”
疏华权：“你没良心我又不是第一天才知道。”
“……”宁今扯了下嘴角：“不过现在看到老师在这，我可以炸了这里救老师出去。”
疏华权：“不用。”
果然是故意被抓的。
宁今没问她在做什么，把面具又盖上，把饭菜给疏华权送进去，悄悄放了个收纳球：“一点机甲材料和治疗药剂营养液。”
疏华权瞥她：“你跑来这里做什么？”
顿了顿，宁今把自己加入克罗蒂亚军校还有十三区，还有脑域机械建构的事说了。
“资源竞赛我看了，虽然丢了你自己的脸，但没丢我的脸。”疏华权语气淡然。
宁今：“……呵呵，我怎么敢丢老师的脸呢。”
“所以你是根据那批营养液查到死星才来的。”
“是。”宁今抿唇：“但还没有查到。”
“死星监狱有罪犯名单，但外面那些干苦力的除了罪犯，还有一些是从偏远星球抓来的星际流民，并没有具体名单。”在这里待了一段时间的疏华权比较了解：“但的确有人用这些罪犯做实验，从十年前开始的，你应该在第一批之内。”
宁今抿唇：“那老师能查到具体的吗？”
“还没查到，你没有七岁以前的记忆，仅凭一批营养液的去向和机械建构实验也不好查。”疏华权把宁今给的材料收起来：“你先回去准备参加联赛的事情吧，这边我帮你查。”
“老师。”宁今又顿了顿，眼眸晦暗地看着疏华权，轻声发问：“如果我是机械智慧生命的试验品，你会杀了我吗？”
疏华权：“不会。”
静了会儿。
宁今：“那……如果我变成机械智慧生命呢？”
疏华权掀开眼皮子看她：“知道十年前我为什么救你吗。”
“因为我聪慧过人，精神力超乎常人……”
“因为你死皮不要脸地拿着自制的炸弹，拽着我裤腿威胁我说不救你我们就一起死。”疏华权冷笑着打断宁今自夸的话语。
“……”
宁今摸了摸鼻子：“可老师那么厉害，如果真不想救我，最后5078星球发生大战快要毁灭时，你也不会明明可以自己离开，却还是冒着战争的生命危险回来救我。”
当时奔赴新世界的她，以为一亿星币是巨资，大买特买，刚准备开启新生活的时候，5078星球就被白骷髅军团入侵，就算当时她是威胁了疏华权，可才几岁的她也打不过疏华权。
疏华权弄死她也轻而易举。
但疏华权没有。
5078星球要被毁灭之前，疏华权说她有事去做，会回来接宁今，宁今并没有相信疏华权，只以为那是甩下她的借口，宁今拖着当时那副小身板拼命自救，都以为自己又要死了时，疏华权竟然真的冒着激烈的战火回来找到了她。
把她救走了，抚养她长大。
“因为你的确是个天才。”疏华权面无表情：“你动用精神力时因身体无法容纳而产生的七窍流血状况，帝听白的灵愈术可以辅助你。”
这话，宁今之前在谈允升那里听到过。
那次宁今拒绝了。
这次她还是会拒绝。
“帝听白的灵愈术耗费的是他自己本源生命，如果为了救我，而要去牺牲他，我宁愿就这样。”宁今从不觉得那样伟大。
“帝听白的生命无多……”
“那他是他自己的事，是他自己的命，而不是因为快死了，就该把命用在别人身上。”
宁今打断疏华权。
前世终于脱贫致富，走上人生巅峰却倒霉丧命，重活一世，她这个人比谁都惜命。
别人的命她管不着，惹急她的她也会杀。
帝听白即使和她不是朋友，哪怕不认识，没有任何交集，她也不会因为帝听白快死了，就去用帝听白的命来救自己。
宁今更不明白，为什么所有人都能把用帝听白的命救别人这话，说得如此轻飘飘的。
人人倾羡被捧称为联邦之星，却被亲生父亲关了十八年，用其生命做实验，到头来就因为时日无多，被所有人轻飘飘决定他的命运。
对他公平吗？
听着宁今变得冰冷的声音，疏华权抬头看她：“那你知道，他被他父亲做实验，提取基因血液力量换给帝家其他所有孩子，甚至试图用培养皿孕育出独立的生命吗？他现在活着不过也是一种折磨痛苦。”
“那又不是他自己选择的。”宁今手指蜷缩，眸色冰冷：“那更不是别人拿来威胁他，以及高高在上主宰他生命的理由。”
疏华权沉默了片刻：“联邦未来绝对有一场大风暴，帝听白的存在是历史仅有，起初所有人都把他当成联邦的希望，可他却命不久矣，我们所有人都很惋惜，现在又出现了一个你，你跟他是不同的……”
他们并不是在主宰帝听白生命，只是觉得帝听白既然注定要死，不如死得有意义一点。
“所以，你们都知道帝家在对帝听白做什么，却不阻拦，都冷眼旁观想看看帝家是否能成功，可帝家没有，现在又出现了一个我，你们就把目标放到了我身上，是吗？”
“我们最初想过救帝听白的，但没有办法。”面对宁今这番质问，疏华权低头继续吃饭：“宁今，星兽暴虐，虫族虎视眈眈，机械智慧生命也在卷土重来，如今的星际表面看着平静，暗地却风起云涌，为了全星际的大局，总得有人牺牲。”
宁今沉默了会儿：“所以，本该闪耀帝国的老师，却失踪数十年，如今又甘愿成为罪犯被抓到这里，也是在为什么做牺牲吗？”
疏华权吃饭的手顿了下，并没有回答宁今这个问题：“我只是提议，你愿意或不愿意都由你自己选择，也没人强迫帝听白。”
宁今目光复杂：“老师，我一向敬重你。”
“能力越大，责任越大，我们都身不由己。”
“可是老师，有的人愿意为了大局牺牲自我，有的人或许只想平淡安静地过完这一生，而不是被什么能力越大和责任越大这话所绑架。”
“覆巢之下，焉有完卵？”疏华权轻叹：“有一天你会明白的。”
“那我也不需要用帝听白用他的命来救，而且他也根本救不了我，顶多是耗费自己的生命为我提升战力而已。”宁今面无表情，眸光清冽：“而且，我会救他。”
疏华权看她。
“老师又不是不知道，我这个人就喜欢跟人对着干。”宁今恢复了那副吊儿郎当，笑得散漫：“也喜欢做有挑战的事情。”
既然所有人都觉得帝听白会死，那她偏要救他。
“你……”
“警报！警报！发现入侵者！发现入侵者！”
疏华权还想说什么，整个监狱内部的警报突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