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吗?”
一个同行的年轻同志,脸庞上还带着未褪尽的少年气,他的眼睛亮晶晶的,仿佛已经透过姜听澜的话语,窥见了未来的光辉。
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期盼,“如果我们今天的汗水,真的能换来那样的祖国,那一切就都值得了。”
姜听澜迎着他,也迎着车厢里所有投来的混杂着期盼与怀疑的目光,唇角勾起一抹无比笃定的微笑。
“当然是真的。”她的声音清亮而温柔,却蕴含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她是从那个繁华盛世而来,亲眼见证过华夏大地上的万丈高楼平地起,见证过天堑变通途,见证过山河无恙国泰民安。
这份底气,早已刻进了她的灵魂深处。
“你们看。”她抬手,窗外的景物正飞速倒退,那些贫瘠的土地,那些质朴的村庄,在她眼中却都泛着金色的光芒,“我们的先辈,一代又一代,用血与汗浇灌着这片土地,它曾富饶过,也曾贫穷过,它曾历经苦难,也曾饱受欺凌,但她和生活在它之上的人民,骨子里从未有过放弃这两个字。”
她的目光缓缓扫过每一个人,语气愈发恳切动人:“我相信,在不久的未来,我们今天流下的所有汗水,付出的所有努力,都会在这片土地上,开出最绚烂的花朵。”
她的声音顿了顿,仿佛在给众人一个想象的空间,随即她用一种描绘的口吻,将未来的画卷徐徐展开。
“我相信,我们不仅会有拔地而起、高耸入云的楼房,还会有比现在的火车快上好多倍风驰电掣的先进列车,飞机会成为最寻常不过的交通工具,载着我们去往祖国的任何一个角落,甚至飞向更远的世界,家家户户的屋子里,都会有冰箱,电视……”
姜听澜没有夸张,她只是将那个她熟悉的时代,用这个时代的人能理解的语言,平实地叙述出来。
然而就是这短短的几句话,却像一位技艺高超的画师,在每个人的脑海中都勾勒出了一幅波澜壮阔活色生香的盛世图景。
车厢里静得落针可闻,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仿佛真的看到了那样的场景。他们的眼睛里,希望的火种被重新点燃,迸发出前所未有的光亮。
是啊这片土地,这些人,受了那么多的苦,从未低头,未来怎么可能不会好?
一股无形的名为希望的力量,在闷热的车厢里悄然弥漫,驱散了先前因见识过港城繁华而滋生出的那一丝迷茫与自卑,取而代之的,是与有荣焉的自豪和投身建设的澎湃激情。
坐在姜听澜身边的陆知衍,从始至终都没有说话,他只是安静地看着自己的妻子。
看着她站在人群中,不施粉黛的脸庞却比窗外的阳光还要耀眼,看着她用温柔而坚定的语言,抚平了人们心中的褶皱,点亮了前行的灯塔。
他的澜澜,总是这样,像一束光,给人无限的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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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羊城到北城的路途,在众人高涨的情绪与对未来的热烈讨论中,似乎也变得不那么漫长了。
火车哐当哐当,穿过南方的丘陵,越过中部的平原,终于在几天后的一个傍晚,在一阵悠长的汽笛声中,缓缓驶入了熟悉的北城车站。
时隔近一个月,再次踏上这片土地,空气中都带着一种令人安心的熟悉味道。
站台上人来人往,广播里播放着字正腔圆的提示音,街上的解放牌卡车多过四轮的小轿车,人们穿着朴素的蓝灰衣裳,但那一张张迎着夕阳的脸上,洋溢着一种踏实而蓬勃的朝气。
来接他们的小李早就等在了出站口,他接过陆知衍手里沉重的行李,麻利地放进笑着说:“陆团,嫂子,这一路辛苦了。”
“不辛苦。”姜听澜笑着回应,心里却早已飞回了那个充满欢声笑语的小院,“家里都好吧?”
“好,都好着呢!”小李发动了汽车,车子平稳地汇入车流,“就盼着你们回来呢!”
汽车穿过熟悉的街道,拐进熟悉的胡同,进到大院还没等车完全停稳,安安和宁宁已经从屋里冲出来了,当看清车里下来的人影时,眼睛瞬间亮得像是缀满了星星。
“妈妈!爸爸!”
扎着两个小揪揪,穿着碎花小裙子的宁宁,像一只快乐的小兔子,在姜听澜刚站稳的那一刻,就迈开腿,直直地扑进了她的怀里。
姜听澜被撞得后退了半步,却稳稳地接住了自己香香软软的小姑娘,一颗心瞬间被填得满满当当。
她将脸颊埋在女儿的颈窝里,深深地吸了一口那熟悉的带着奶香的味道,旅途所有的疲惫都在这一刻烟消云散。
“哎哟,我的宁宁宝贝,有没有想妈妈呀?”
“想了,宁宁每天都想妈妈!”小丫头紧紧抱着妈妈的脖子,声音又甜又糯,撒娇的意味十足。
相比于妹妹的热情外放,哥哥安安则要内敛稳重得多。
他穿着一身干净的小军装,这是爷爷给他弄来的,简直是个小酷哥,快步走到跟前,却没有像妹妹那样扑上来。
他只是仰着酷似陆知衍的小脸,一双乌黑的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爸爸妈妈,眉眼间那藏不住的喜悦,早已泄露了他内心的激动。
“爸爸,妈妈。”他声音清脆地喊道,带着小大人似的沉稳。
陆知衍放下行李,弯腰一把将儿子抱了起来,让他稳稳地坐在自己的臂弯上:“嗯,安安长高了,也更重了。”
安安被爸爸亲昵的动作弄得有些不好意思,小脸微红,却还是伸出小手,紧紧地搂住了爸爸的脖子。
就在这时,俞竹筠也笑着从院子里走了出来,看到平安归来的儿子和儿媳,她脸上的笑容愈发柔和。
“回来了,这一路辛苦了吧?”她走上前,慈爱地摸了摸姜听澜的头发,视线往她身后看了看,才带着一丝疑惑问道,“澜澜,爷爷怎么没跟着你们一块儿回来?”
姜听澜抱着宁宁,摇了摇头,脸上带着一抹柔和的笑意:“妈,我们不辛苦。爷爷在港城那边还有些产业上的事情要交接处理,一时半会儿走不开,等他把所有事情都利索地处理好了,估计就要回来了。”
“那就好,那就好。”俞竹筠闻言,明显松了口气,老人家在外漂泊半生,也该回家看看了。
一旁的安安和宁宁,两个小脑袋凑在一起,对这个素未谋面的祖爷爷充满了无尽的好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