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梧部的篝火在暮色里噼啪作响时，阿衡正用兽骨针将最后一缕灵纹绣在鹿皮护心上。护心正中央的“迷榖纹”泛着淡青微光，这是他从爷爷留下的《山海图志》里复刻的纹样，据说佩之能在迷雾中辨明方向。火光照亮帐篷外的竹林，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伴随着狌狌的尖叫，帐篷的兽皮帘被猛地掀开。
“阿衡哥！不好了！后山的狌狌群疯了！”少年阿竹浑身是泥，手里的石矛断了半截，“它们把祭祀用的祝馀草全毁了，还伤了三个族人！”
阿衡立刻起身，将护心系在腰间，抓起墙角的青铜短刀。祝馀草是苍梧部的命脉，这种外形似韭、开青花的灵草，食之可终日不饥，是部落能在招摇山深处生存的根本。他跟着阿竹冲出帐篷，只见后山的方向浓烟滚滚，青黑色的雾气正从竹林间往外弥漫，那雾气带着刺鼻的焦味，与招摇山常年萦绕的灵雾截然不同。
“是‘蚀灵瘴’。”部落的老巫祝拄着灵木杖走来，杖头的旋龟甲发出嗡嗡的警示声，“古籍上说，这种瘴气会啃噬灵脉，让异兽狂暴。看来山心的灵眼出问题了。”旋龟甲上的纹路忽明忽暗，那是龟甲感知到强烈灵脉异动的征兆，这只取自杻阳山的旋龟甲，向来能预警灾祸。
阿衡摸出《山海图志》快速翻阅，书页停在招摇山的插画页：“图志说招摇山是鹊山山系的起点，山心有灵眼连通地脉，镇压着上古浊气。要是灵眼塌了，整个南方山系的灵脉都会紊乱。”他抬头看向老巫祝，“我得去山心看看。”
“我跟你去。”帐篷阴影里走出个穿兽皮劲装的姑娘，是部落里最厉害的猎手阿蛮，她背上背着涂了灵漆的长弓，腰间挂着狌狌牙制成的箭囊，“我爹当年守过山心，我知道路。”她晃了晃手里的骨哨，“而且我能跟狌狌沟通，或许能弄清它们狂暴的原因。”
老巫祝从袖中取出个布包递给阿衡，里面是几片泛着银光的迷榖木片：“迷榖木佩之不迷，山心雾气重，用这个引路。再带上祝馀草饼，万一被困住能顶几天。”布包底层还压着半块龟甲，“这是旋龟甲的碎片，能感知灵脉流向，或许能帮你们找到问题根源。”
子夜时分，两人借着月光钻进后山竹林。刚踏入竹林，阿衡就感觉到腰间的护心发烫，迷榖木片发出淡淡的青光，在前方铺出一条清晰的路径。雾气中不时传来狌狌的嘶吼，阿蛮吹响骨哨，哨声尖锐却柔和，那些潜伏在竹林里的黑影果然安静了些。
“奇怪，平时狌狌很温顺的。”阿蛮压低声音，箭头瞄准前方晃动的黑影，“它们的眼睛是红的，像是被什么东西控制了。”那黑影渐渐显形，是只体型壮硕的狌狌，白耳垂落，本该灵动的眼睛此刻布满血丝，嘴角挂着涎水，正死死盯着两人。
阿衡突然想起《山海图志》的记载：“狌狌状如禺而白耳，食之善走，但其灵智通人，轻易不会伤人。”他掏出旋龟甲碎片，碎片凑近狌狌时，发出刺耳的嗡鸣，狌狌猛地后退，像是在害怕什么。“它身上有蚀灵瘴的气息，但源头不在它身上。”
两人顺着旋龟甲指引的方向前行，越往山心走，雾气越浓，脚下的落叶腐殖层变得黏腻，踩上去发出“咕叽”的声响。迷榖木的光芒突然变暗，阿衡低头一看，木片上竟爬满了细密的黑纹，像是被瘴气侵蚀了。“前面有东西在吸灵脉。”
穿过一片枯死的桂树林，山心的景象让两人倒吸一口凉气。原本喷涌灵雾的灵眼此刻像个黑色的漩涡，周围的岩石布满裂痕，裂痕里渗出黑褐色的汁液，几只狌狌正围着灵眼打转，疯狂地用爪子抓挠地面。灵眼中央的石台上，不知何时多了块半人高的黑色晶体，晶体表面流淌着波纹状的灵纹，正不断吞噬着灵眼涌出的灵雾。
“那是什么？”阿蛮的弓弦绷得笔直，“晶体在吸灵脉！”
阿衡翻开图志，指尖划过泛黄的书页：“像是‘玄晶’，但图志说玄晶是白色的，能聚灵，不是黑色的。”他注意到晶体上的灵纹很眼熟，和护心的迷榖纹有几分相似，却更繁复诡异，“这纹路……像是上古神纹，但带着邪气。”
就在这时，一只狌狌突然扑了过来，阿蛮一箭射穿它的肩膀，可狌狌像没感觉似的，依旧往前冲。阿衡将旋龟甲碎片掷出去，碎片撞在狌狌身上，发出一阵白光，狌狌惨叫着后退，身上的黑纹淡了些。“不能杀它们，是瘴气在控制它们！”
阿蛮改用钝箭头，一箭射在另一只狌狌的腿上，趁着它倒地的间隙，阿衡冲过去将迷榖木片贴在它额头。青光照亮狌狌的脸，它眼中的红光渐渐褪去，恢复了清明，呜咽着钻进竹林。“得先毁掉那块晶体！”阿蛮大喊着，接连射出几箭，箭头擦过晶体，却被一层黑气弹开。
阿衡摸到腰间的青铜短刀，刀柄上刻着爷爷留下的“启灵纹”，据说能斩断低级邪灵。他深吸一口气，踩着岩石冲向石台，刚要挥刀，晶体突然发出一阵刺耳的嗡鸣，黑纹暴涨，缠住他的手腕。一股刺骨的寒意顺着手臂蔓延，阿衡感觉体内的灵脉在被拉扯，眼前浮现出破碎的幻象：穿豹尾虎齿的女子在烈火中炼石，天空裂开巨大的缺口，一块黑色晶体从裂缝中坠落……
“阿衡哥！”阿蛮的箭射穿黑纹，阿衡猛地回过神，挥刀斩断缠绕的黑气。他跌坐在石台上，看着晶体上的纹路，突然想起图志的附录：“女娲补天时有五色石遗落，其中玄色石沾染浊气，会化为‘蚀灵晶’，专噬灵脉……”
话音未落，晶体突然炸开，黑纹像毒蛇般四散，灵眼的漩涡转速更快了。阿蛮拉着阿衡后退，只见炸开的晶体碎片中，躺着一块巴掌大的玉珏，玉珏上刻着人面蛇身的纹样，泛着微弱的蓝光。阿衡捡起玉珏，刚触碰到表面，就听到一阵古老的低语，像是有无数人在念诵经文。
“这是……女娲的信物？”老巫祝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他带着几个族人赶了过来，看到玉珏时，激动得浑身颤抖，“古籍记载，女娲补天后将部分神力封入玉珏，镇压各地浊气。这玉珏一定是镇压蚀灵晶的，现在玉珏松动，浊气才泄露出来。”
玉珏在阿衡手中发烫，蓝光越来越亮，灵眼的漩涡渐渐平息，黑褐色的汁液不再渗出，周围的蚀灵瘴开始消散。那些狂暴的狌狌恢复了清明，围在石台边，对着玉珏叩首。阿衡看着玉珏上的纹样，突然明白幻象的含义：“蚀灵晶是补天剩下的浊气所化，玉珏是镇压它的法器。现在玉珏受损，得找到其他信物才能彻底封印。”
老巫祝点头，从怀里掏出一卷兽皮卷：“这是苍梧部世代相传的‘山海遗录’，上面说女娲补天后，将十二块玉珏分藏在十二座神山，招摇山只是其中之一。若玉珏全部松动，天地会重现当年的裂痕。”他指着兽皮卷上的地图，“下一处是杻阳山，那里有旋龟守护的水眼，玉珏应该在水眼深处。”
阿衡握紧玉珏，体内的灵脉与玉珏产生共鸣，护心上的迷榖纹与玉珏的蓝光呼应。他看向阿蛮，后者正擦拭着长弓，眼里满是跃跃欲试：“我跟你去杻阳山，我爹当年去过那里，说里面有会吃人的赤鱬鱼。”
第二天清晨，阿衡和阿蛮带着祝馀草饼、迷榖木片和旋龟甲碎片出发了。招摇山外的官道上，他们遇到了个穿青衫的男子，男子背着药篓，手里拿着罗盘，罗盘指针正对着阿衡手中的玉珏。“在下墨衍，是个灵药师。”男子拱手，“我这罗盘能感知上古神息，跟着它走了三天，没想到在这里遇到二位。”
墨衍说自己来自中原的灵府联盟，专门寻找散落的上古灵物，他的药篓里装着各种灵草，其中就有几株祝馀草：“最近南方山系灵脉紊乱，好多灵草都枯萎了，只有招摇山还有零星生长。”他看着阿衡手中的玉珏，“这是女娲玉珏吧？我师傅说过，玉珏关乎天地灵脉的稳定，必须尽快找到其他玉珏。”
三人结伴而行，墨衍的灵药学知识派上了大用场。路过英水时，阿蛮不小心被毒蛇咬伤，墨衍用随身携带的“薰草”敷在伤口，很快就消肿止痛。“薰草能解百毒，是杻阳山特产，看来我们快到了。”墨衍指着前方的山脉，那里云雾缭绕，隐约能看到瀑布从山崖上倾泻而下。
杻阳山比招摇山更险峻，山路两旁布满荆棘，荆棘上长着倒刺，沾着腥臭的黏液。墨衍用罗盘开路，每当指针偏转，就说明前方有邪灵。走到半山腰的水潭边时，罗盘突然疯狂转动，潭水里泛起黑色的涟漪，几只长着鸟头的鱼游了过来，正是遗录里记载的赤鱬鱼。
“小心，赤鱬鱼的叫声像婴儿，会引人靠近，然后拖入水中吃掉。”阿蛮搭弓上箭，箭头涂了墨衍炼制的驱鱼药粉。赤鱬鱼果然发出婴儿般的啼哭，阿衡赶紧用迷榖木片挡住耳朵，木片的青光能隔绝邪音。墨衍将药粉撒入水中，赤鱬鱼四散逃窜，潭水恢复了清澈。
水潭深处有个洞穴，洞口被藤蔓覆盖，藤蔓上开着紫色的花朵，散发着甜香。“这是‘迷魂藤’，花香能让人产生幻觉。”墨衍掏出特制的香囊，“这是用苍术和佩兰做的，能破幻象。”三人戴上香囊，拨开藤蔓走进洞穴，洞穴里全是水，深及膝盖，水流带着刺骨的寒意。
“水眼就在前面。”阿衡手中的玉珏发光，指引着方向。走了约莫半柱香的时间，洞穴豁然开朗，中央是个圆形的水潭，水潭中央冒着蓝色的灵雾，正是杻阳山的水眼。水眼边趴着几只旋龟，它们有着鸟首虺尾，看到三人时，警惕地缩起脖子，龟甲上的纹路亮起。
“旋龟是水眼的守护者，不会轻易伤人。”阿衡掏出旋龟甲碎片，碎片发出与旋龟呼应的光芒。旋龟们放松下来，缓缓让开道路，水眼中央的石台上，果然放着第二块玉珏，玉珏上刻着蛇身鸟首的纹样，与旋龟的外形相似。
阿蛮刚要去拿，水潭突然掀起巨浪，一只巨大的赤鱬鱼从水中冲出，它比之前遇到的大上十倍，嘴里长满锋利的牙齿。墨衍大喊：“是赤鱬王！它被浊气污染了！”阿衡将玉珏抛给阿蛮，拔出青铜短刀，冲向赤鱬王。赤鱬王的尾巴扫过来，阿衡灵巧地躲开，挥刀砍在它的鳞片上，却只留下一道白痕。
“用这个！”墨衍将一瓶黄色粉末扔过来，“这是‘硫磺粉’，能克制水属邪灵！”阿衡接住粉末，撒向赤鱬王，粉末碰到它的皮肤，发出“滋啦”的声响，赤鱬王惨叫着后退。阿蛮趁机爬上石台，取下玉珏，玉珏的蓝光照射在赤鱬王身上，它身上的黑气渐渐消散，沉入水中。
拿到第二块玉珏后，水眼的灵雾变得更浓郁，洞穴里的寒意也消失了。旋龟们对着玉珏叩首，像是在感谢三人。墨衍检查着玉珏，发现上面的纹路与招摇山的玉珏能拼接在一起：“十二块玉珏拼起来，应该是一幅完整的地图，指向女娲的补天台。”
阿衡将两块玉珏放在一起，它们果然自动贴合，浮现出第三处神山的位置：“是青丘山，遗录说那里有九尾狐守护的木眼。”他看着远方的山峦，玉珏在手中发出温暖的光芒，“看来我们的路还很长。”
墨衍收拾好药篓，罗盘已经指向青丘山的方向：“青丘山的灵脉最盛，但也最危险，据说九尾狐能魅惑人心，还有吃人的传说。”他笑着拍了拍阿衡的肩膀，“不过有你这灵纹高手，还有阿蛮的箭术，我们肯定能拿到玉珏。”
阿蛮将箭囊装满，检查着弓弦：“正好试试我新做的灵竹箭，专门破邪祟。”她看向阿衡，眼里闪烁着光芒，“走吧，去会会那传说中的九尾狐。”
三人沿着水眼流出的溪流往下走，阳光透过树叶洒在身上，温暖而明亮。远处的青丘山在云雾中若隐若现，仿佛藏着无数秘密。阿衡握着手中的玉珏，感受着里面蕴含的上古神力，突然明白爷爷留下图志时的深意：所谓“搜神”，不是寻找神灵，而是守护神灵留下的平衡。他抬头看向伙伴们的背影，脚步愈发坚定，前方的路或许充满危险，但只要玉珏还在发光，他们就不会停下脚步。灵脉的震颤从脚下传来，像是大地在回应玉珏的召唤，又像是某种更古老的存在，在等待着他们的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