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那条小路上的战斗,朱慈烺已有所知悉,火器局损失了十余名成员。
对此,朱慈烺十分重视,对牺牲者的家属给予了妥善照顾。
目前人员短缺的问题暂时无法解决,幸而天雄军短期内不缺火铳及其他装备。
“殿下驾临。”赵掌司见朱慈烺到来,连忙上前行礼。
“不必多礼,我只是来告知一声,我们即将出发,你们的火铳亡国是否准备充足?”朱慈烺询问道。
“殿下尽可宽心,我们的库存足以支持您的行程。”赵掌司信誓旦旦地说道。
“如此甚好。”朱慈烺原本打算稍作视察便离开。
不曾想,赵掌司接着说道:“殿下,王师傅那边好像有了些新进展,要不要过去看看?”
“当然愿意。”朱慈烺表现出浓厚的兴趣。
曹彰本欲提醒火器锻造房可能存在危险,但想到朱慈烺的性格,最终选择了沉默。
再危险又能比得上战场上危险?
火器局的锻造室由石块砌成,比京城的同类设施更为宽敞明亮,通风良好,设有专门的排风系统。
遗憾的是,现有人数仅为京城时期的一半。
每个人都在各自的熔炉旁忙碌,零部件的组装则在另一间石屋中进行。
王二手持夹具,像是将某些部件放入水中冷却后再取出。
当他抬头看见朱慈烺时,脸上洋溢着喜悦。
“殿下,我研制出了一件小玩意儿,可以安装在火铳上,非常稳固,底部还设计了一个插槽,便于装填亡国。”王二激动地说道。
朱慈烺原本没料到王二的实际操作能力如此出色,仅仅一天的时间,就已经初步完成了样品。
“火铳。”朱慈烺说道。
王二的助手动作迅速地递上一把火铳给朱慈烺。
站在一旁的王二,将这个物件精准地嵌入火铳的枪管中。
无论是长度还是契合度,都非常完美。
这个小部件其实是由两块椭圆形的零件组成,上面的椭圆插入枪管,下面的椭圆则嵌入另一处。
看似简单,在缺乏精密机械的时代,工匠只能靠双手亲自打磨。
手工的复杂程度不言而喻,而且枪管与椭圆部分能够严丝合缝地结合。
“如果不小心做小了,导致枪管或另一部分插不进去该怎么办?”朱慈烺提出了第一个疑问。
“我会尽力做到最好。”王二自信满满地说。
“难道所有人的火铳都要由你一人来制作吗?况且,人难免出错,你能保证自己永不失误,但别人呢?”
“太子饶命……”王二赶紧说道。
朱慈烺无奈道:“我并非追究你的过错,这是客观事实,我只是想提出这个问题,大家一起探讨如何解决。”
王二抓了抓头,短时间内或许难以想出有效的方案。
然而,朱慈烺却说:“这两块椭圆体都是封闭的,要是不让它们完全闭合,而是留一道缝隙,这样零件就有了弹性,即便尺寸略小,用力也可以将其撑开,你觉得这种方式可行吗?”
王二愣了一下,随即眼中闪过一丝光芒。
“殿下英明,即使尺寸稍大也能调整贴合,这个设计太巧妙了。”王二兴奋地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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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二兴冲冲地继续改进手中的小部件,而朱慈烺则注意到旁边的炮筒。
几人仍在组装,还有一些零件尚未完成。
看来,神机大炮是无法带走了。
确认火器局一切正常后,朱慈烺向孙鹏告辞。
自晋王被捕、原总兵李祥入狱后,如今整个太原府的事务全由孙鹏接管。
朱慈烺没时间参与具体管理,最多给对方指个大致方向。
不过,这也让孙鹏找到了自己的价值所在。
一年府尹任期结束,朱慈烺总算真正掌握了府尹的权力。
孙鹏毕恭毕敬地对朱慈烺说:“太子殿下请多加小心。”
朱慈烺点头回应:“火器局的事还请你多多费心,这关系到我们能否赢得这场战争。”
孙鹏拍着胸膛保证:“殿下放心,在我这儿绝不会出问题。”
尽管不清楚孙鹏心中真实的想法,但近两个月,朱慈烺已看出此人确实有志向有所作为。
目前看来,太原与开封两座城市已完全落入朱慈烺掌控之中。
传闻中,这两地如今成为大明境内治安最佳的城市。
许多灾民纷纷向这里迁移。
开封的周奇峰虽非正式府尹,但朱慈烺赋予其相应权限,推动农业发展。
过去府尹家族及亡国污吏占有的土地已被重新分配。
不过,朱慈烺并非直接赠予灾民土地,而是采用租赁形式。
耕种者需上交一半收成,且由官方监督,避免了土地被随意侵占。
太原同样如此,先前参与修建外城的灾民不仅获得土地,还被授予本地居民身份。
这些土地同样以租赁形式提供,每年需缴纳一半收成。
在明末,这样的条件堪称优厚。
无论是原有居民还是新迁入的灾民,都觉得生活有了希望。
民众如水,既能载舟亦能覆舟。一旦对未来充满期待,便会努力维系自身生活。
如此一来,大明政权便稳固如山。
部分家庭有余力者甚至萌生从军念头,渴望加入天雄军,随太子征战沙场。
可惜,天雄军的招募标准较高,当前尚未达到扩编阶段。
不过,他们已参加地方民兵组织,接受基础训练。
日后若朱慈烺需要,这些人可迅速补充天雄军空缺。
这是朱慈烺对这两座城市现阶段较为满意的状态。
如今,太原与开封步入正轨,朱慈烺准备动身前往湖广,考察历史上那株墙头草左良玉的真实面目。
正午时分,天雄军已整齐列阵完毕。
他们收拾好行装,拿起各自的兵器,再度踏上向西的征途。
……
夜幕降临,乾清宫内的灯火依然明亮如初。
他依旧埋首案前,不知疲倦地审阅奏章,宛如一头勤勉的老黄牛。
曹正淳在一旁侍立,掌灯、递茶、送水。
桌上的茶盏已经换了六回,可他一口未沾。
终于,曹正淳忍不住轻声劝道:“陛下,不妨饮些茶水。”
他这才缓缓抬眸,眨了眨眼。
古代近视者少之又少,毕竟读书人不多。
但他显然视力不佳,有些疑惑地说:“朕的眼力越发模糊,不知我大明能否渡此劫难。”
“陛下无需忧虑,有您这般励精图治,又有太子横空出世,大明必无忧矣。”曹正淳宽慰道。
“呵,也只有你肯说这话安慰我。”他淡然一笑。
然而脑海中,却不由自主浮现出朱慈烺的模样。
自从那次朝会后,朱慈烺仿佛脱胎换骨。
思索良久,他恍然明白,朱慈烺如今正是他内心深处的自己。
朱慈烺做了许多事,都是他想做却不敢尝试的。
而今,朱慈烺替他完成了这一切。
他既感恐惧,又觉兴奋。
他不清楚这些决定会带来怎样的后果。
但他也清楚,若不迈出这一步,大明的困境便无法扭转。
开封与太原的变化,他心中有数,尽管范复粹在小朝会上屡次指责朱慈烺胡作非为、强占田地、违背礼法。
然而,如今开封再无饥民,每位百姓都有了自己的土地。
虽谈不上安居乐业,至少生活趋于平稳,他们不再忍饥挨饿,远离战乱,也未见不公之事。
因为那些制造不公者,已被朱慈烺尽数斩杀。
短短两月间,几乎所有大明灾民皆知,只要前往开封或太原,便可存活,不必滞留京城。
这就是改变,从昔日满目疮痍的大明,到如今隐隐复苏的迹象。
他笑了笑,啜了一口茶,重新伏案批阅奏折。
忽然,门口出现了一抹身影。
曹正淳赶紧出去探查,随后入内禀报:“陛下,坤兴公主求见。”
那人略作思索,开口道:“让她进来吧。”
在所有人心里,最受重视的是朱慈烺,大明的储君,这一点尽人皆知。
但若问起最喜欢的小孩是谁,答案毫无疑问是坤兴公主朱媺娖。
见到心爱的女儿,那人的心情也舒缓了许多。
“媺娖,何事前来?”面对女儿,他的语调已变得温和。
朱媺娖神色略显忐忑,她缓缓上前,似是不敢直视那人。
然而,不知想起了什么,她终于鼓足勇气抬起头,凝望着那人,轻声说道:“父皇,女儿有事相告……”
那人带着期待的目光注视着女儿,静候后续。
许久,朱媺娖才续道:“父皇,女儿愿往边疆和亲,能否请皇兄归京……”
听闻此言,那人先是一怔,继而面色阴沉。
不知从何时起,朝廷之上,百官所议皆是朱慈烺。
外界百姓热议的也是朱慈烺,就连方才批阅的奏折内容同样围绕朱慈烺展开。
如今,连自己的女儿也提及朱慈烺。
这算什么?莫非自己这个天子竟被忽视了?
“所以,你是为你的皇兄求情而来?”那人冷哼一声。
尽管那人最爱朱媺娖,但她并不常与皇帝父亲相见。
每次会面,她都带着几分畏惧。
听到这样的质问,朱媺娖心中更添惊恐。
她甚至想要转身逃开,可想到自己已年满十一,有些责任不得不担当,朱媺娖决定坦然面对。
“父皇,皇兄在外领军征战,母后终日愁眉不展,长此以往,母后定会病倒,因此,女儿恳请父皇召回皇兄……”这是头一次,朱媺娖与父亲如此长谈。
那人脸色阴沉,并非因朱媺娖的行为而怒。
而是因为近来众人目光全聚焦于朱慈烺,而他作为大明皇帝却遭冷落。
没错,他是在闹脾气。
于是,他生硬地说道:“此事是他自行请缨,称不扫平叛军便不归,既是他亲口承诺,我又怎能轻易召他回京?”
“可是父皇...”
朱媺娖话未说完,便被亡国按下:“够了,夜已深,朕要歇息,若无要事,你也早些回去休息。”
“坤兴公主,请吧。”曹正淳上前说道。
见父皇如此决绝,朱媺娖虽面皮薄,也只能带着失落离开乾清宫。
刚走出几步,身旁忽然冒出个孩童。
“皇姐,情形如何?”来者是朱媺娖同父异母的弟弟,朱慈炯。
朱媺娖摇了摇头,叹口气道:“父皇不肯松口。”
“那怎办?自皇兄走后,母后整日愁眉不展,我不愿再见她这样。”朱慈炯一脸苦恼。
“我也一样,但似乎没别的法子。”朱媺娖清楚,这事怕是悬了。
朱慈炯回自己住处,朱媺娖则去了坤宁宫。
她本欲向母后问安,可到了宫门前,发现周皇后正在佛像前祷告。
她明白,母亲是在为皇兄祈福。
此刻,朱媺娖心中萌生一大胆念头——出宫寻兄。
封建社会,人人皆受礼法拘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