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者的话,如同一道惊雷,在寂静的山谷中炸响。
“盟约……血脉……”冷月寒的心神剧震,她看向苏辰,又望向眼前这个激动得浑身发抖的老人,无数纷乱的念头在脑海中翻腾。
苏辰同样心绪难平,他能感觉到,对方抓住自己手腕的那只手,虽然枯瘦,却传来一种奇特的、源自血脉深处的亲近感,仿佛失散多年的亲人,终于重逢。
老者似乎也意识到自己的失态,他深吸了几口气,强行平复下翻涌的心潮,那双浑浊的眼睛里,水光渐渐敛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难以言说的沉重与悲哀。
他松开苏辰的手,向后退了两步,对着苏辰,深深地作了一揖。
“老朽,守谷人,见过少主。”
这一拜,让苏辰和冷月寒都愣住了。
“前辈,万万不可!”苏辰连忙上前,想要将他扶起。
“使得,使得。”老者却执意拜完,才缓缓直起身,他摆了摆手,示意他们不必惊慌,“此处不是说话的地方,两位,请随我来。”
他转身,蹒跚地走向竹林深处那间最大的竹屋。
屋内的陈设极为简朴,一桌,两椅,一榻,除此之外,便是四壁挂满的、早已泛黄的兽皮卷。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淡淡的、安神静气的药香。
老者为两人各倒了一杯清茶,茶水色泽碧绿,入口温润,一股暖流顺着喉咙滑下,抚平了他们心头的躁动。
“混沌衍天诀,乃是太古时期,我等‘守护者’一族的根本传承。”老者捧着陶杯,缓缓开口,声音里带着追忆的沧桑,“而玄冥之力,则是与我族对立的‘侵蚀者’的本源力量。自古以来,两种力量势不两立。你能将玄冥之力炼化入混沌金丹,说明你的血脉,是万古以来,最为纯粹的一支。”
他看向苏辰,目光复杂,“少主,你可知,玄天道宗,为何要费尽心机,在天元大陆各处布下邪印,收集阴邪之气?”
苏辰沉吟片刻,道:“晚辈曾听闻,他们是为了祭炼某件邪物,以图强行打开飞升仙界的通道。”
“打开通道?”老者闻言,发出一声悲凉的苦笑,“他们想要的,从来就不是飞升。”
他的神情变得无比凝重,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所谓的仙界通道,并非一条坦途,而是由无数个能量节点构成的、维系着天元大陆灵气循环的阵眼。玄天道宗的目标,是其中最核心的那个主节点。他们祭炼邪物,收集怨力,不是为了‘打开’它,而是为了‘污染’它,‘逆转’它!”
“逆转?”冷月寒的心,猛地一沉。
“不错。”老者点了点头,眼中流露出一抹深切的恐惧,“一旦主节点被那股污秽的玄冥之力彻底侵染,整个飞升通道的性质就会发生改变。它将不再是接引仙灵之气的通途,而会变成一个巨大的漩涡,一个引下九天之外……‘混沌邪力’的缺口!”
“到那时,整个天元大陆,都会被那股邪力所笼罩,灵气败坏,万物凋零。所有的生灵,无论凡人还是修士,都将沦为邪力滋生的温床,成为玄天道宗那些疯子,用以完成他们所谓‘超脱’的薪柴与祭品!”
这番话,如同最恶毒的诅咒,让竹屋内的空气都为之冰冻。
冷月寒端着茶杯的手,不自觉地颤抖了一下,温热的茶水溅出几滴,落在她的手背上,她却毫无所觉。她的眼前,仿佛已经浮现出山河破碎,生灵涂炭的景象。星月宗,天元大陆,亿万生灵……所有她拼尽全力想要守护的一切,在这场浩劫面前,都显得那般渺小与无力。
一股前所未有的沉重感,压得她几乎喘不过气来。
“更可怕的是……”老者的声音愈发低沉,“据我族世代守护的典籍记载,玄天道宗如今所走的这条路,并非他们自己所创。他们的背后,恐怕还有着……更加恐怖的存在,在暗中指引着这一切。”
屋子里,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冷月寒垂着眼,长长的睫毛遮住了她所有的神色,但她那瞬间失却了血色的嘴唇,和微微绷紧的肩线,却泄露了她内心的骇浪。
就在这时,一只温暖而有力的手,覆上了她冰凉的手背,将她那只颤抖的手,连同那只小小的茶杯,一同包裹在掌心。
冷月寒身子一僵,缓缓抬起头,对上了苏辰的目光。
他的面容一如既往的沉静,在那份沉静之下,却有着山岳般不可动摇的意志。
他没有说什么惊天动地的豪言壮语,只是加重了手中的力道,用自己的体温,一点点驱散她掌心的冰冷。
“大师姐,”他的声音低沉而清晰,在寂静的竹屋里,带着一种安抚人心的力量,“我们,绝不会让他们得逞。”
他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顿地接着说道:
“只要我们还在,希望就还在。我会陪着你,一起,阻止他们。”
这番话,像是一道暖流,穿透了那层层叠叠的绝望与沉重,注入了冷月寒几乎要被冻结的心湖。
她看着他,看着他掌心传来的坚实温度,看着他那份将一切都担下的沉稳,那颗纷乱、惶恐的心,奇迹般地,找到了可以停靠的港湾。
她眼中的那一丝迷茫与无助,渐渐褪去,重新凝聚起光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