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看读书 通过搜索各大小说站为您自动抓取各类小说的最快更新供您阅读!

长安·太极宫·甘露殿

殿内烛火通明,龙涎香的气息依旧清雅,却压不住空气中弥漫的淡淡药味和一种无形的沉重。御榻之上,李琰半倚在厚厚的锦缎引枕中,脸色依旧苍白,但比之前几日多了几分生气。左肩的绷带换过,不再透出刺目的暗红。太医令刚刚诊完脉,留下“陛下脉象渐趋平稳,然阳毒蛰伏,脏腑之创仍需静养百日”的医嘱,躬身退下。

御榻旁,一张铺着明黄锦缎的小几上,堆叠着小山般的奏疏和账簿。上官婉儿身着素雅的月白色宫装,外罩一件银狐裘坎肩,衬得她愈发清瘦。左肩处被固定着,用丝绦悬在颈间,右手腕也缠着厚厚的细麻布。她脸色依旧有些苍白,但那双明澈的眼眸已恢复了往日的沉静与智慧,如同寒潭映月。此刻,她正用尚能活动的左手,极其艰难却一丝不苟地,用一支特制的细杆朱笔,在一本摊开的、厚如砖石的《河北道诸州赋税钱粮总录》上勾画批注。

每一次细微的抬手,都牵扯着肩骨的疼痛,让她秀眉微蹙,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但她咬着下唇,专注的神情没有丝毫动摇。高力士侍立一旁,小心翼翼地替她翻动沉重的书页。

李琰的目光,并未落在奏疏上,而是静静地落在婉儿身上。看着她因伤痛而微蹙的眉尖,看着她专注批阅时紧抿的唇角,看着她手腕因用力而微微颤抖…一股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在心底翻涌。是愧疚?是心疼?亦或是…一种劫后余生的、难以言表的庆幸与珍视?长安的血雨腥风,差点夺走了她。

“咳…”李琰轻咳一声,打破了殿内的宁静。他刻意放柔了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关切:“婉儿…歇息片刻吧…这些…让户部的人先核着…”

婉儿闻声,抬起眼帘,那双清亮的眸子看向李琰,露出一抹极淡、却足以安抚人心的浅笑,声音轻柔却坚定:“陛下宽心,臣无碍。户部呈上的总录,条目虽清,然勾稽之道,需前后印证,非亲力亲为恐有疏漏。”她顿了顿,目光再次落回账簿,朱笔精准地点在“范阳节度府·天宝十载秋税粮秣”一栏的数字上,眉头却蹙得更紧。

“陛下,”婉儿的声音带着一丝凝重,左手玉指顺着那行墨字缓缓划过,最终停在一个庞大的数字上。“您看此处,范阳节度府所报秋税粮秣,折粟米计一百二十万石。”

李琰目光微凝。范阳…安禄山…这个名字如同阴影,始终盘踞在他心头。他示意婉儿继续说。

“臣查阅了前载、再前载之数,”婉儿朱笔轻点旁边两行小字,“范阳辖境,幽、蓟、檀、妫、易诸州,虽为河北重镇,然土地产出有限。去岁大熟,其报粮秣为九十五万石,已属丰盈。前载平年,报八十七万石。而今年…”她抬起头,目光如电,直视李琰:“幽州等地奏报,入秋后雨水偏少,恐有小歉。然安禄山所报秋税,竟反超去岁大熟之数二十五万石!凭空多出三成有余!”

“凭空多出三成?”李琰眼中寒光一闪,声音低沉下来。赋税钱粮,国之命脉,更是藩镇命门!虚报瞒报,不是贪腐,便是…有不臣之心!

“正是。”婉儿肯定地点点头,朱笔在“一百二十万石”旁重重画了一个刺眼的朱圈!“臣核对了转运使司的漕运记录、幽州太仓的入仓凭据副本,以及当地常平仓的存粮簿册…三处账目虽有勾连,却存在诸多无法自圆其说的勾抹、涂改和日期错漏!尤其是转运司记录中,从永济渠发往范阳的最后三批粮船,总计应运粮秣三十万石,其核验签押的笔迹…臣观之,似出自同一人之手,且墨色浓淡、笔锋走势,与前后记录迥异!显系…伪造!”

伪造漕运记录!虚报税粮!这已不是简单的贪渎!安禄山截留如此巨量的粮秣,意欲何为?养兵?囤积?还是…备战?!

一股冰冷的寒意,如同毒蛇,瞬间缠绕上李琰的心脏!比肩胛的伤口更痛!他猛地坐直身体,剧烈的动作牵扯伤口,带来一阵撕裂般的剧痛和眩晕,让他眼前发黑,闷哼一声,额头上瞬间布满冷汗。

“陛下!”婉儿和高力士同时惊呼!

“无妨!”李琰强忍着剧痛和翻涌的气血,抬手阻止他们上前。他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喉咙的腥甜,目光死死盯住账簿上那个被朱圈标注的刺目数字,声音如同淬了冰的刀锋:

“好…好一个安禄山…好一个…忠心体国!”

“虚报税粮…截留漕米…他这是…要给自己…囤一座…起兵造反的…粮山吗?!”

“苏定方——!”李琰猛地转头,目光如电射向侍立在殿门阴影处、如同铁塔般的玄甲大将军!

“臣在!”苏定方一步跨出,甲胄铿锵,抱拳躬身。

“即刻!”李琰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杀伐决断,每一个字都如同重锤:

“以兵部勘合之名…遣精干御史…会同户部、转运司干员…”

“…组成…暗巡使团!”

“…秘赴…河北!”

“…明查漕运…暗核仓廪!”

“…重点…给朕盯死…范阳!平卢!河东!三镇!”

“…尤其是…安禄山!”

“…凡有…勾结串联…虚报瞒报…私蓄甲兵粮秣…之实证…”

“…无论…涉及何人…”

“…就地锁拿…押解回京!”

“…敢有…阻挠抗命者…”

“…以谋逆论处——!”

“…先斩后奏——!!!”

“臣!遵旨!”苏定方眼中精光爆射!抱拳领命,转身大步流星而去!铁血的气息瞬间充斥大殿!

李琰疲惫地靠回引枕,胸口剧烈起伏,额角冷汗涔涔。婉儿担忧地看着他,轻声道:“陛下…安禄山经营河北多年,树大根深…此去…凶险万分…”

“凶险?”李琰缓缓闭上眼,嘴角勾起一丝冰冷而苦涩的弧度。“再凶险…也险不过…让这头…养在卧榻之侧的…豺狼…继续…肥下去!”

他睁开眼,目光投向殿外那被高墙分割的、铅灰色的天空。范阳…安禄山…这场席卷帝国的风暴,已在无声中,悄然酝酿!

吐蕃·逻些城

高原的阳光,失去了云层的遮挡,变得异常炽烈而刺眼,如同无数烧红的钢针,狠狠扎在皮肤上。稀薄的空气带着刺骨的寒意,每一次呼吸都带着铁锈般的血腥味和肺腑撕裂般的痛楚。

昔日庄严肃穆、金顶辉煌的布达拉宫,此刻已沦为一片狼藉的战场!巨大的宫墙布满烟熏火燎的痕迹和刀劈斧凿的创口,精美的壁画被污血和烟尘覆盖,断裂的经幡在寒风中无力地飘荡。宫墙内外,到处是倒伏的尸体——吐蕃士兵、僧侣、宫人…粘稠的鲜血将洁白的石阶和地面染成一片片刺目的暗红,在阳光下迅速冻结成冰。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血腥、硝烟和尸体烧焦的恶臭。

象征着吐蕃王权的巨大金顶,此刻,一面被硝烟熏染、却依旧倔强挺立的雪白鹰旗,正在凛冽的寒风中猎猎招展!旗面上那展翅擒蛇的雄鹰,如同俯视着这片被征服的土地!

高仙芝一身银甲早已被血污和烟尘覆盖,白袍也成了褴褛的赭红色。他手持丈八银枪,枪尖上的血珠尚未完全凝固,站在布达拉宫最高处、昔日赞普议政的金顶平台边缘。寒风卷起他染血的战袍,猎猎作响。他俯瞰着下方如同蚁群般溃逃、消失在通向西南方山峦道路中的吐蕃残兵败将,以及更远处、那座在战火中呻吟的圣城逻些,脸上没有任何胜利的喜悦,只有一种冰冷的、如同高原寒冰般的杀伐之气。

“大帅!”一名浑身浴血、脸上带着刀疤的安西军都尉大步上前,抱拳禀报,声音带着压抑不住的兴奋:“搜遍了!赞普(弃隶缩赞)那老狐狸!在宫破前一个时辰,带着心腹和数百近卫,从密道跑了!方向…西南!看踪迹,是往泥婆罗(尼泊尔)那边去了!”

“泥婆罗?”高仙芝剑眉一轩,眼中寒光如电!泥婆罗,吐蕃西南属国,山高林密,道路崎岖。赞普遁入其中,若让他喘过气来,勾结泥婆罗甚至天竺势力,必成心腹大患!斩草,必须除根!

他猛地转身,银枪枪尖划破炽烈的阳光,带着无坚不摧的气势,狠狠指向西南方那片层峦叠嶂、云雾缭绕的山脉!

“想跑?”

“传令——!”

“归义军都尉张议潮——!”

高仙芝的声音如同金戈交鸣,响彻金顶平台:

“率本部精骑——!轻装简从——!”

“循迹追击——!直入泥婆罗——!”

“务必——生擒吐蕃赞普——!”

“断其苗裔——绝其后患——!”

“若遇泥婆罗王军阻拦——”

高仙芝眼中杀机爆射,一字一句,如同冰锥凿地:

“——视为同谋——!”

“——挡我者——死——!!!”

“得令——!!!”张议潮,一名身材精悍、目光锐利如鹰的年轻将领,早已按捺不住,闻言猛地抱拳,声如炸雷!他不再有丝毫停留,转身如同离弦之箭,冲下金顶平台!

“归义军的弟兄们——!跟老子走——!抓大鱼去——!!!”

片刻之后,一支人数不多、却极其彪悍迅捷的轻骑兵,如同出笼的猎豹,卷起漫天烟尘,冲出逻些城残破的西门,朝着西南方那片连绵的群山——狂飙而去!马蹄踏过冻结的血泊,溅起细碎的冰晶,在高原炽烈的阳光下,闪烁着死亡的光泽。

高仙芝收回目光,再次投向脚下这片被征服的王都。硝烟尚未散尽,抵抗仍在零星发生。他深吸一口带着浓烈血腥味的稀薄空气,声音冰冷,传遍整个金顶:

“其余各部——!”

“肃清残敌——!整饬城防——!”

“张贴安民告示——!”

“逻些城——”

“…即日起——!”

“…归大唐——安西都护府——辖制——!!!”

“敢有作乱者——格杀勿论——!!!”

雪白的鹰旗,在布达拉宫之巅,迎着高原凛冽的寒风,傲然飘扬!

陇山以西·无名荒原

寒风依旧凛冽,卷起地上肮脏的残雪和枯草,发出呜咽般的声响。铅灰色的天幕低垂,阳光艰难地穿透云层,吝啬地洒下些许惨淡的光晕,映照着这片死寂的战场。

几块巨大的岩石沉默矗立,如同亘古的墓碑。岩石围拢的狭小区域内,景象惨不忍睹。冻结的暗红血冰覆盖了每一寸土地,混合着破碎的皮毛、内脏和折断的兵器。十几具狼尸以各种扭曲的姿态倒毙在周围,空气中残留着浓烈到令人作呕的血腥与死亡的气息。

岩石最深处,两具早已冰冷僵硬的躯体,凝固在最后的姿态中。

巴图背靠石壁,半跪于地,独臂紧握着一柄深深插入冻土的弯刀,如同不屈的战神雕像。身披十数道深可见骨的恐怖创口,鲜血早已流干冻结。

磨延啜仰躺在他身后的狼皮上,空洞的眼神望着苍穹,手中紧攥着半截断裂的金刀。

“嗒嗒…嗒嗒嗒…”

一阵急促而密集的马蹄声,猝然打破了荒原死一般的寂静!由远及近,如同骤雨敲打地面!

数十骑彪悍的拔野古骑兵,如同旋风般出现在荒原的地平线上!他们身披皮甲,挥舞着弯刀,脸上带着长途奔波的疲惫和风霜,锐利的目光如同鹰隼般扫视着这片死寂之地。为首一骑,竟是一位身着火红狐裘、头戴银饰抹额的少女!她约莫十六七岁年纪,面容带着草原儿女特有的英气与明丽,此刻却布满了焦急与惶恐。正是拔野古部可汗之女,阿史那云的闺中密友——阿史那敏!

当她的目光触及岩石下那片狼藉的战场,尤其是看到那尊至死守护的独臂身影和他身后那熟悉的身影时,阿史那敏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尽!明媚的大眼睛中,瞬间蓄满了无法置信的惊恐和巨大的悲痛!

“不——!!!”一声凄厉到撕裂心肺的悲鸣,猝然从她口中迸发!她猛地一夹马腹,不顾一切地冲向岩石避风处!战马被浓烈的血腥味惊得人立而起,她却浑然不顾,直接从马背上滚落下来,踉跄着扑到那片冻结的血泊之中!

“父汗——!巴图叔——!”阿史那敏扑到磨延啜冰冷的身体旁,双手颤抖着,想要触碰那张灰败僵硬的脸庞,却又像被烫到般猛地缩回。巨大的悲痛如同海啸般瞬间将她淹没!她看着磨延啜胸口那致命的刀伤,看着他手中那半截象征着王权陨落的断刃,看着巴图那遍体鳞伤、至死守护的姿态…泪水如同决堤的洪水,汹涌而出!她紧紧抓住磨延啜冰冷的、沾满血污的手,将脸深深埋在那早已失去温度的掌心,肩膀剧烈地抽动着,发出压抑不住的、如同幼兽般的呜咽。

“父汗…父汗…您醒醒…您看看敏儿啊…”

“巴图叔…您答应过…要教我骑射的…”

“云姐姐…云姐姐还在等您回去…”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

悲戚的哭声在空旷的荒原上回荡,混合着寒风的呜咽,更添凄凉。随行的拔野古骑兵们纷纷下马,肃立在周围,看着眼前惨烈的一幕,看着他们小公主撕心裂肺的悲痛,个个面露戚容,眼中燃烧着愤怒的火焰。他们默默地摘下头盔,垂下头,向这位曾经威震草原、如今却凄凉陨落的回纥汗王,致以最后的敬意。

许久。

阿史那敏的哭声渐渐微弱,只剩下压抑的抽泣。她缓缓抬起头,脸上泪痕交错,沾满了血污和尘土。那双原本明媚的大眼睛,此刻红肿不堪,却透出一种被巨大悲痛淬炼过的、如同寒冰般的坚毅。

她轻轻松开磨延啜的手,用衣袖狠狠擦去脸上的泪水与污迹。然后,她艰难地站起身,走到依旧保持着守护姿态的巴图身边。看着这位至死守护父汗的忠魂,看着他身上那触目惊心的伤口,阿史那敏眼中充满了无尽的哀伤与敬意。

她缓缓地、极其郑重地,对着巴图半跪的躯体,深深地、深深地——叩拜下去!

额头重重抵在冰冷、沾满父汗与忠魂之血的冻土上!

再抬起头时,额头上已是一片青紫,沾着血污的泥土。她的眼神,却变得异常清明,如同被泪水洗过的寒星,闪烁着刻骨的仇恨与不容置疑的决断。

“来人!”阿史那敏的声音不再颤抖,带着一种与她年龄不符的冰冷与威严。

“收殓父汗…和巴图叔的遗体!”

“用最洁白的毡毯包裹!”

“小心…抬上马车!”

“还有…”她的目光扫过地上那半截染血的金刀断刃,声音低沉下去,带着无尽的哀伤与沉重:

“这金刀…是父汗最后的尊严…也…带上!”

“我们…”她深吸一口冰冷刺骨的空气,仿佛要将这荒原的悲怆与仇恨都吸入肺腑:

“…带父汗…回家!”

“回拔野古!”

“此仇…此恨…”

阿史那敏猛地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陷入掌心,一字一句,如同誓言般在寒风中回荡:

“…我拔野古部…记下了!”

“…吐蕃…论莽罗支…!”

“…长安…李唐…!”

“…血债——”

“…必以血偿——!!!”

寒风中,少女悲怆而决绝的誓言,如同孤狼的长嗥,久久回荡在埋葬了草原狼王的无名荒原之上。

范阳·节度使府邸·夜

范阳节度使府邸,灯火辉煌,丝竹管弦之声不绝于耳。巨大的厅堂内,暖香馥郁,炭火盆烧得通红,驱散了北地深秋的寒意。然而,这表面的奢华喧嚣之下,却涌动着一股令人不安的躁动与压抑。

主位之上,安禄山庞大的身躯深陷在一张铺着斑斓虎皮的巨大胡床之中。他年近五旬,身躯肥硕如山,层层叠叠的赘肉几乎要从华贵的紫绫蟒袍中溢出来。一张油光满面的圆脸上,堆着看似憨厚的笑容,细小的眼睛眯成两条缝,闪烁着难以捉摸的精光。他一手把玩着两颗硕大的、油光锃亮的铁胆,发出沉闷的摩擦声,另一只手则随意地搭在身边一名仅着轻纱、体态妖娆的粟特舞姬丰腴的腰肢上。

厅堂中央,数名同样身着薄纱、身段曼妙的粟特舞姬正随着急促的胡旋乐曲,疯狂地旋转、跳跃!雪白的赤足踏在光洁的地板上,金铃叮当作响。薄纱翻飞,春光若隐若现,媚眼如丝,舞姿充满了异域风情的挑逗与诱惑。两侧的席位上,坐着范阳、平卢两镇的心腹将领和幕僚:史思明、蔡希德、崔乾佑、高尚、严庄…个个身着锦袍,面前案几上摆满了珍馐美酒,却大多无心享用。有人强作欢笑,应和着乐曲;有人则眉头紧锁,目光闪烁,不时偷眼看向主位上那位看似沉醉于歌舞的节度使。

一曲终了,舞姬们香汗淋漓,娇喘吁吁地躬身退下。厅堂内陷入短暂的沉寂,只有炭火盆中木炭燃烧的噼啪声和安禄山手中铁胆摩擦的“咯吱”声。

“好!跳得好!哈哈!”安禄山拍着肥厚的手掌,发出洪钟般的笑声,脸上的肥肉随之抖动。“赏!重重有赏!”几名亲兵立刻端着装满金锭的托盘上前。

然而,他脸上的笑容仅仅维持了一瞬。当目光扫过席间那些神色各异的将领幕僚时,那双细小的眼睛深处,瞬间掠过一丝冰冷的寒芒。他端起面前一只纯金打造的酒杯,里面盛满了殷红如血的西域葡萄美酒。

“诸位…”安禄山的声音依旧洪亮,却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阴鸷:“今日…召集大家…除了看舞听曲…还有一事…”

他故意停顿了一下,环视全场,将所有人紧张、忐忑、甚至畏惧的神情尽收眼底。手中的金杯被缓缓捏紧,杯壁甚至发出轻微的呻吟。

“长安…传来消息…”安禄山的声音陡然转冷,如同北地寒风:

“皇帝…没死!”

“太子…被废了!”

“崔琰…那老狐狸…一把火…把自己…连同博陵堂…烧了个干净!”

“苏定方…那条老狗…带着玄甲军…血洗了长安城!”

“还有…”他猛地将金杯重重顿在面前的紫檀木案几上!“砰!”一声闷响!殷红的酒液溅出,如同鲜血泼洒!

“…皇帝老儿…派了暗巡使团…要来河北!”

“…查漕运…核仓廪!”

“…重点…就是盯着…咱们范阳!平卢!河东!”

“…盯着…我安禄山——!”

最后几个字,如同惊雷炸响!厅堂内瞬间死寂!落针可闻!所有将领幕僚脸色剧变!史思明手中的酒杯“当啷”一声掉在地上;高尚猛地抬起头,眼中充满了惊骇;严庄捻着胡须的手指僵在半空…

暗巡使团!查漕运!核仓廪!皇帝这是要动手了!要掀开他们精心掩盖的盖子!

巨大的恐惧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攫住了每一个人的心脏!

安禄山看着众人惊恐的表情,肥硕的脸上却缓缓绽开一个更加“憨厚”、却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容。他慢条斯理地拿起那张沾满酒渍的、用金线绣着精美花纹的丝帕,仔细地擦拭着肥厚的手指上沾染的酒液。动作缓慢,却带着一种掌控一切的压迫感。

“怕了?”他嗤笑一声,声音如同砂纸摩擦:“皇帝老儿…重伤未愈…就急着…把手伸到…咱河北来了?”

“他以为…废了太子…烧了崔家…杀了几个金吾卫…就能…高枕无忧了?”

“他以为…派几个…不知死活的御史…就能…掀翻…咱爷们儿…经营了…十几年的…基业?!”

“笑话——!”

安禄山猛地将手中丝帕狠狠摔在地上!脸上的笑容瞬间化为狰狞的戾气!细小的眼睛爆射出骇人的凶光!

“老子…在范阳…囤的粮…够二十万大军…吃三年!”

“老子…养的兵…个个都是…能征善战的…虎狼!”

“老子…的刀…磨得…比那老狗苏定方的槊…还要快——!”

他庞大的身躯猛地从胡床上站起!如同山岳拔地!沉重的脚步踏得地板嗡嗡作响!他环视着噤若寒蝉的众将,声音如同受伤的猛虎咆哮,充满了刻骨的怨毒和孤注一掷的疯狂:

“既然…他李琰…不给我们…活路!”

“…那就…别怪老子…掀了他的桌子——!!!”

他猛地抬手,肥硕的手指如同铁戟,狠狠指向——西南方向!

“史思明——!”

“蔡希德——!”

“崔乾佑——!”

“给老子听好了——!!!”

安禄山的声音如同来自九幽地狱,带着碾碎一切的毁灭意志:

“即刻——点兵——!”

“…范阳精锐——!平卢铁骑——!”

“…披甲——!备马——!带足干粮——!”

“…目标——”

他的手指在空中划过一道凌厉的弧线,最终定格在西方!

“…河东——太原——!!!”

“给老子——”

“…拿下——王承业——!”

“…控制——河东驿道——!”

“…锁死——潼关门户——!”

“…断了…长安的…粮道和援兵——!!!”

“三日内——!”

“…老子要看到——太原城的钥匙——!”

“…放在…这张案几上——!!!”

“得令——!!!”史思明、蔡希德、崔乾佑三人猛地起身,眼中爆发出嗜血的凶光,抱拳嘶吼!巨大的声浪震得厅堂梁上的灰尘簌簌落下!

安禄山不再看他们,肥硕的身躯缓缓坐回胡床,重新端起那只金杯。脸上狰狞的戾气如同潮水般褪去,又恢复了那副看似憨厚的笑容。他对着角落里瑟瑟发抖的乐师挥了挥手,声音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平静:

“接着奏乐…”

“接着舞…”

急促的胡旋乐曲再次响起,粟特舞姬们强忍着恐惧,再次旋转起舞。然而,此刻的舞姿,在摇曳的烛火下,却如同鬼魅般扭曲,映衬着主位上那张在光影中变幻莫测的、如同弥勒佛般微笑的、却深藏着滔天野心的肥硕面孔。

安禄山将金杯中残存的、如同鲜血般的葡萄美酒一饮而尽。细小的眼睛微微眯起,望向长安的方向,嘴角勾起一丝冰冷而残忍的弧度。

李琰…你的暗巡使…

…到得了…范阳吗?

爱看读书推荐阅读:重生之桃李满天下抗战之血色战旗迷踪谍影刺刀1937我成了大明勋戚隋唐之乱世召唤夺宋:水浒也称王无敌疯皇子,父皇跪求我登基!崇祯大明:从煤山开始极品大昏君我在三国用九年义务教育打天下三国:我张角只玩法术镇国少将军三国:杨卓来了演武令生死狙杀三国:穿越我是东乡公主曹绫异界华夏之召唤名将凤帝九倾三国:开局被刘大耳逼出山重生之傲仕三国大人,天冷了加件黄袍吧!大秦:娶了植物人公主后我乐疯了公子上朝嬴政:东巡假死,皇帝换人了?校花的贴身狂少大唐:我能搞钱,多娶公主合理吧吾兄秦始皇,我只想在大秦躺平锦衣春秋李渊:捡到野生皇孙,李世民懵了重生皇太子,召唤武将争霸天下沙雕网友援北伐三国:开局打跑刘备,强抢糜贞带着骑砍系统在中世纪创建帝国马谡别传素手倾天,邪君的宠妃异世枭雄传花田喜嫁,拐个狼王当相公人在隋唐:从合成词条开始无敌老子传奇:大道至简奥特曼之成为光后就无敌了携手狐仙共修真皇后请自重,我真不想代替陛下呀!医妃火辣辣千山记开局当兵发媳妇,我激活了斩首系统路过漫威的骑士楚韵最强炊事兵大秦:开局成为始皇亲弟
爱看读书搜藏榜:海贼之无上剑豪全面战争:从三国开始签到风起大浩我娘子天下第一跟着小说看历史大秦:蒙府赘婿富可敌国乱说天国赵公子重生岳飞之还我河山大秦:公子长青的逆天之路从净身房开始权倾天下三国主播大传重生:从小兵开始争霸天下爆笑家斗:庶妃不好惹大夏十三太保大明:你真是朕的好大儿落榜后招兵买马,女帝跪求我别反大唐:刚造反,被武则天偷听心声拯救大秦朝残阳起风雷晋乱嗜血猎杀红楼之庶子无双大明流匪师士传说断绝关系后,王爷全家后悔终生我和房车回古代地狱开局,从马恩河奇迹开始我家医馆通古代,朱标上门求医三国先弄个不死之身再开局宋桓帝玲珑嫡女之谋嫁太子妃万灵之域重生之在古代翻云覆雨三国:我吕布,白门楼开局明末第四天灾谋明天下一世婚宠:总裁娇妻太撩人大明:靖难!我摸尸杀敌捡属性,无敌了隐龙圣手:痴傻三年,苏醒即无敌华兴传坏人笔记被刘备赶走后,曹操拜我首席军师我,杨丰智:乱世雄主!在他心头放肆我的大明新帝国明朝好女婿三国之绝望皇帝路医入白蛇腹黑娘亲爆萌宝:九王,太凶猛
爱看读书最新小说:三国:我,曹操长子,开局屠司马不第河山陆丞相等等我!开局血洗张弘范迁徙的三国城堡扶唐胡沙录刚穿越,就在敌国公主床上新少年包青天大庆:神医系统,开局检了范妹妹大汉咸鱼王:刘禅的全球征服日记大安狂婿穿越北宋:法学骄子的逆袭之路一统天下的帝王太子当不了,那我就当暴君古人看我玩原神四海龙吟开局系统逼我当仵作:这县令断案反套路时空手环:代号025异世大城主韩氏贵公子,谈笑虏项羽三国:枭雄独白封疆悍卒乱世饥荒:从开局选妻开始系统逼我在北宋当反王我,未来诸葛亮大明锦小旗墨卿行逍遥的王爷穿越大明:爹您老了,该退位了男女互换术开局怒怼李世民:这太子我不当了穿越唐朝边关一戍卒与军行开局被闯贼俘虏,我朱慈烺不服!乱世打猎:从迎娶美娇妻开始速成武神大秦:我的技能有点离谱一文钱秒杀:我在灾荒年间捡娘子镇狱明王之我的手下都是反贼犁遍荒山:从养娇妻到封王之路叛海征途世威大帝让你假扮天子,你成了千古一帝?白起死后第一人,建立千年家族选英雄改变历史?等等,我先逝逝手搓弓弩养娇妻,竟要我黄袍加身大唐:开局带太子勾栏听曲穿越明末,我率先举起义旗穿越明末:我从法场劫走袁崇焕大庆:范府长子,目标是宗师太平天国之幼扶王兵起西北闹革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