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县令开始征收‘防洪捐’了。”
苏梦瑶喝下一口上好的清茶,任由县里如何惨淡,苏一总能弄来好东西供苏梦瑶享用。
“苏丧他们准备的怎么样了?”
“若是不出意外,今日就能看到结果了。”
苏梦瑶点点头,山羊胡给苏丧当玩具的当夜,苏一夜半就忍不住提着灯笼过来给苏梦瑶献计。
计划很好,苏梦瑶挑不出毛病,自然就答应了。
接着王妙妙等人就被流放到难民营去了。
镜头切换,来到难民营这边。
这里的场景,与苏梦瑶清闲雅致的小院里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饱受雨水蹂躏后的青松县县城,空气湿重粘腻,混合着淤泥,腐烂物和绝望的气息。
街道泥泞不堪,两旁是倾颓的茅屋和用破布烂席勉强支起的窝棚。
面黄肌瘦,眼神空洞的灾民挤在路边,几只瘦骨嶙峋的野狗在垃圾堆里刨食,
野狗与灾民的双眼冒着相同的绿光,都在等着对方先死一步。
王妙妙,王猛,黄福生,樱桃,苏丧混杂在窝棚区的灾民中。
苏丧像堵墙一样曲着腿站着,王猛靠着半堵残墙,冷冷地扫视着死气沉沉的街道。
黄福生低声对王猛说:“猛哥,看这情形,火候差不多了,县太爷的‘米山’该动动了。”
王猛没说话,只是用指节敲了敲残墙,
这还是他跟苏梦瑶学的,小姐想事的时候就喜欢这样用手指轻敲手边的东西。
王妙妙像道影子一样溜回来,压低声音说道,
“周武带着人过来了,敲着锣,准没好事!”
樱桃把怀里的一个孩子轻轻放下,又把自己脑袋上散乱的头发拢了拢,眼神里闪过一丝算计。
这孩子自然不是樱桃的,是苏一找过来给樱桃当道具的。
“哐!哐!哐!”
刺耳的锣声打破了死寂,
周衙役扯着破锣嗓子,在其他几个衙役的簇拥下走到空地中央,
“县太爷有令!
天降洪灾,毁我家园!
然,天威难测,人祸可防!
为保我青松县不再受洪水之苦,特征收‘防洪捐’!
每户按人头,交粮三斗!
银钱折抵亦可!”
“限期三日!逾期不交者,以抗捐论处,枷号示众,家产充公!”
人群死一般的寂静,随即爆发出压抑的,绝望的嗡嗡声。
王猛等人相互对视一眼,都超前走了几步,小姐让他们等待的机会,怕是已经来了。
一个妇人哭嚎的声音落在了众人的耳朵里,
“青天大老爷啊!哪里还有粮啊!洪水冲光了!
房子没了,粮食没了,孩子都要饿死了,什么都没了啊!家里就剩一把观音土了!”
“是啊!人都快饿死了,哪来的三斗粮啊?!”
有人哭丧着说话纷纷跟着质问,一时间四处都是怨声载道的声音。
周衙役吊梢眼一瞪,一脚踹翻旁边一个破瓦罐,厉声呵斥道,
“嚎什么嚎!怎么可能没有粮!我看你们是藏奸耍滑!
县太爷殚精竭虑为尔等谋划生路,尔等竟不知感恩?
没有防洪堤,明年大水再来,大家一起喂鱼鳖吗?!”
张老头死死抱着怀里的麻袋,那是他洪水退后,在淤泥里扒了几天才找到的,被水泡得半发霉的十几斤谷种。
这是张老头全家明年活命的唯一希望。
周衙役的目光像毒蛇一样扫过人群,落在了张老头怀里的袋子上。
周衙役狞笑着走过去,嘴角歪出一个弧度,嘴里骂骂咧咧的说道,
“老东西,藏得挺严实啊?这是什么?嗯?抗捐不交,该当何罪?”
“差...差爷!这不是粮!这是...这是种!是命根子啊!
交了它,明年我们全家...全家都得饿死啊!”
张老头老泪纵横,扑通跪下,死死护住袋子。
周衙役那里管他这个那个的,别人死活与他有何干系?
周衙役伸手就抢,两个帮闲也上前拉扯,
“种粮就不是粮了?防洪乃头等大事!拿来吧你!”
张老头爆发出垂死的力气,死死抓住袋子不放,嘴里苦苦哀求道,
“不能抢啊!差爷!求求你们!留条活路吧!”
拉扯推搡间,袋子被撕破,发霉发黑的谷粒撒了一地,混入泥浆。
“我的粮!我的命啊!”
张老头看着散落泥泞的种子,发出撕心裂肺的哀嚎,绝望地扑向地上的谷粒。
周衙役恼羞成怒,抬脚狠狠踹在张老头的心窝,
“老不死的!敢弄脏爷的鞋!”
“噗!”
张老头一口鲜血喷出,像破麻袋一样摔倒在地,身体抽搐了几下,眼睛死死瞪着灰蒙蒙的天空,不动了。
那双浑浊的眼睛里,最后映出的是混在泥浆里的,黑色的谷粒。
时间仿佛凝固了,周围陷入了一片死寂。
最近总有人死亡,但大多数都静悄悄的,或饿死,或病死,
这还是头一次,有人像今日这样,绝望的死在他们的面前。
周围环境里,除了滴滴答答的雨声,就只有周衙役还在骂骂咧咧的说着,
“晦气死了!死了活该!抗捐的下场!”
周衙役踢了踢张老头的尸体,似是不甘心一样的对身旁的帮闲说道,
“还不赶紧搜搜他身上还有没有值钱的东西!”
无人在意的角落里,黄福生悄悄在人群中用刻意压低的,却又清晰可闻的声音跟周围的人说道,
“看啊!这就是不交捐的下场!
他们抢了张老汉的种粮,还要他的命!
什么防洪捐?分明是‘催命捐’!
县太爷的库房里,粮食堆得都发霉生虫了!
他们就是要逼死我们,好独吞赈灾粮,带着金银跑路!”
樱桃突然放声大哭,扑到张老头尸体旁,声音凄厉如鬼魅,
“老天爷啊!你睁开眼睛看看吧!贪官污吏鱼肉百姓,种粮都要夺,连活路都不给!
张老汉死不瞑目啊!他的魂儿在看着呢!看着这些吃人不吐骨头的豺狼!
他们的报应...报应就要来了!”
樱桃一边哭喊,一边看似无意地抓起一把混着血的泥浆,抹在自己的脸上,制造一种诡异恐怖的氛围。
怀里的孩子像是为了配合她一样,发出期期艾艾的哭声,
“呜呜呜呜...呜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