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无话。
地下室里炉火将熄未熄，维持着一种慵懒的暖意。
苏梦瑶裹着毯子，意识沉浸在空间里那本狗血的古早霸总文里，
正看到男主把女主按在墙上，用三分讥诮四分薄凉五分漫不经心的语气说道，
“女人，你成功引起了我的注意”。
忽然，五感buff捕捉到了一些不同寻常的动静，从苏宅之外，远远传来。
不是那些鬼祟的，带着饥饿和贪婪的脚步声。
而是更整齐，更沉重，带着一种...秩序感的喧嚣。
此时的时间已经来到了，
末世历170天，极寒季第8天。
空间倒计时：【345:15:32...】
苏梦瑶的注意力从狗血剧情中抽离。
将五感buff挂在耳朵上凝神细听。
风雪停歇后的寂静被打破了。
有马蹄踏在冻硬冰路上的“嘚嘚”声，有金属甲胄或兵器偶尔碰撞的“铿锵”声，
还有一种混合着许多人声的嘈杂，像是绝望的嗡鸣被强行压制着。
‘官府的人？’
苏梦瑶立刻想到了这个可能。
现在温度回升到零下二十度左右，虽然依旧是冻人的酷寒，但至少不再是那种出门瞬间就成冰雕的绝境。
江陵府的官府，无论多么无能，此刻也必须出来作为了。
无论是为了安抚民心，还是为了维持他们摇摇欲坠的统治。
苏梦瑶悄无声息的起身，披上厚棉袍，悄步走上书房。
苏梦瑶没有去碰那扇被她用木条顶住，依旧破败的后门。
而是直接来到临街的一扇被冰封了大半的窗户前。
窗户上凝结着厚厚的，不透明的冰花。
苏梦瑶伸出手指，指尖凝聚一丝微弱的罡气，小心地在冰花最薄处融化出一个指甲盖大小，不易察觉的观察孔。
寒风瞬间从孔洞灌入，带着刺骨的寒风和外面喧嚣的气息。
视野有限，但足够苏梦瑶看清街口的情形。
原本死寂的街道，此刻竟聚集了不少人。
大多是衣衫褴褛，裹着破布烂絮的幸存者，他们像一群被驱赶的羊，
挤挤挨挨的站在寒风里，麻木的脸上带着一丝不切实际的期盼和更深的恐惧。
街道中央，几个穿着破旧号衣，冻得脸色发青的衙役正费力的抬着两口巨大的铁锅，架在用雪块和冻土临时垒砌的灶台上。
锅底下的柴火噼啪作响，冒出浓黑的烟，锅里翻滚着灰白色的，稀得能照出人影的汤水。
隐约能看见几粒翻滚的，尚未煮烂的杂粮碎屑。
这就是所谓的施粥。
衙役们挥舞着鞭子或棍棒，凶神恶煞地维持着秩序，声音粗粝，
“排好队！都他娘的排好队！
知府大人开恩，赈济尔等贱民！
谁敢乱挤，鞭子伺候！”
“一人一碗！就一碗！别想着浑水摸鱼！”
“领了粥的，都到那边去登记！
知府大人有令，凡年十五以上，五十以下男丁，皆需服劳役！
清理官道积雪！
敢不从者，视为叛逆，格杀勿论！”
格杀勿论四个字刺得人群一阵骚动，随即又被鞭子抽打皮肉的声音和惨叫声压制下去。
几个面黄肌瘦，试图往前挤的青壮被衙役粗暴的踹翻在地，
鞭子毫不留情地抽下去，在破棉袄上留下道道血痕。
他们蜷缩着，发出压抑的痛哼。
“官爷...官爷行行好，我爹昨天刚冻死，我得埋了他去...”
一个年轻人跪在地上哀求。
“埋个屁！冻死的人多了去了！
都等着你去埋？知府大人有令，清雪为第一要务！
耽误了官道通行，你担待得起？滚去登记！”
衙役一脚将他踢开。
另一边，几个穿着厚实皮裘，裹着锦帽一看就是大户人家管事模样的人，正围着两个冻得缩手缩脚的师爷模样的人，
低声交谈着，脸上带着虚假的悲悯和难以掩饰的精明算计。
师爷手里拿着厚厚的册子，管事们则不时递上些小包裹，里面显然是硬通货或粮食。
管事们的手指，在师爷摊开的册子上指指点点，那上面赫然是密密麻麻的地契图样。
“王员外心善，愿以...嗯，十斤杂粮，换城西李瘸子家那三亩薄田...”
“张老爷体恤民情，见刘寡妇孤儿寡母可怜，愿收其祖宅代为保管，换得糙米五斤，助其渡过难关。”
“赵家积德行善，愿收拢城南被雪压垮的无主荒地...”
苏梦瑶的五感buff让她清晰的听到了这些细碎的，比寒风更冷的交易对话。
十斤杂粮，换三亩田。
五斤糙米，换一座祖宅。
几斗粮食，就能鲸吞大片无主荒地。
这就是官府作为下的众生相。
象征性的施粥，强制性的劳役，大户们在灾劫大发横财，完成着末世里最原始，最血腥的资本积累。
这世界还真有意思，从上到下一个样。
当然，苏梦瑶只是来观察情况的，她可没有多余的怜悯，要是她坐上那个位置，她只会比这些人做的更过火。
就在这时，一阵寒风打着旋儿吹过苏宅门楼的方向。
“呜...呜...”
风中似乎夹杂着某种...绳索摩擦冰棱的细微“咯吱”声，还有重物在风中轻微晃荡的沉闷感。
苏梦瑶嘴角勾起一丝玩味的弧度。
果然没过多久，街口维持秩序的衙役队伍里就出现了一阵小小的骚动。
“头儿！头儿！快看那边！快看那门口！”
一个年轻的衙役指着苏宅方向，声音带着惊恐的颤抖。
领头的班头顺着方向看去，脸色瞬间变得煞白。
隔着一段距离，苏宅门楼前那倒悬着的两大一小三具尸体，在灰白天光下清晰可见。
尸体早已冻得僵硬发黑，像风干的腊肉，在寒风中微微摇晃，姿态扭曲诡异，
尤其是那塌陷的头颅，破碎的下巴和眉心的血洞，无声的诉说着本人恐怖的死亡。
“嘶...”
班头倒吸一口冷气，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握紧了腰间的刀柄。
周围的衙役和靠近一些的灾民也看到了，人群瞬间爆发出压抑的惊呼和恐惧的骚动。
“我的娘嘞...那是...挂腊肠吗？”
“三...三个！还有个孩子！”
“谁干的？这么狠！”
“是这宅子里吗？这家不是早没人了吗？”
“嘘！别乱说！这些人肯定是惹到里面的煞星了！”
“快走快走...离那地方远点！”
恐惧像瘟疫，飞快的蔓延开来。
原本还试图靠近苏宅附近避风或观望的灾民，此刻如潮水般惊恐的后退，将苏宅周围清出了一片更大的真空地带。
连那些凶神恶煞的衙役，看向苏宅的目光也充满了忌惮，没人愿意靠近那片悬挂着死尸的凶地。
班头脸色变幻，最终啐了一口，
“晦气！都离那鬼地方远点！
知府大人只让管官道和施粥，没让管这闲事！
让里面的煞星自己玩去！继续施粥！登记劳役！”
官府的队伍刻意绕开了苏宅所在的区域。
那悬挂的尸体，成了比知府告示更有效的警示牌。
苏梦瑶满意的收回了目光，指尖的热力消散，融开的冰孔迅速被新的寒气冻结。
她转身，走下楼梯，回到温暖的地下室。
炉火需要添柴了。
苏梦瑶拿起一块干燥的松木，丢进炉膛，火焰重新跳跃起来，驱散了一身沾染的寒气。
苏梦瑶来到餐桌前，翻开那本古早霸总小说，意识再次沉入其中。
男主正邪魅一笑：“女人，你逃不出我的手掌心。”
苏梦瑶撇撇嘴，心里吐槽一句，
‘还是外面挂着的尸体顺眼点。’
今日早餐是香浓的奶油蘑菇汤，送入口中，配上白馒头，好吃到旁边死了两个人都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