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弥漫着浓烈青铜锈蚀与万年尘封气息的黑暗,如同冰冷的油脂,瞬间包裹了林小满和她身后的“净火”小队。一步踏入那道由流动青铜光纹构成的巨大门扉,仿佛踏入了另一个时空的喉管。
光线骤然衰减,只有队员们战术手电的光柱在浓稠的黑暗中扫射。这里不像天然的溶洞,脚下是光滑得惊人的巨大青铜条石铺就的甬道,每一块条石都宽逾两米,长度更是无法目测尽头。条石之间严丝合缝,几乎看不到缝隙,只留下岁月沉淀的深绿色铜锈。抬头望去,甬道顶部同样由整块的青铜巨梁构成,距离地面足有十米以上,上面刻满了繁复到令人眼晕的古老几何纹路和扭曲盘踞的兽形图案,在手电光下闪烁着幽暗的反光。
空气粘稠、死寂、冰冷,带着一股难以言喻的金属腥气,深入骨髓。只有队员们的呼吸声、靴子踩在光滑青铜地面发出的轻微摩擦声,以及一种若有若无、仿佛来自地心深处的“嗡鸣”在耳边萦绕,如同沉睡巨兽的鼾息。
“‘猎犬’,情况?”林小满压低声音,带着面罩,声音依旧有些闷。她紧握着手枪,枪口警惕地扫描着深不见底的甬道前方。这里的环境过于诡异,每一步都可能触发未知的死亡陷阱。
被称作“猎犬”的年轻队员放下背着的低频波探矿器,显示屏上跳跃着混乱、不规则的波纹线。“林队,干扰太强了!这里的金属密度和未知能量场完全扭曲了信号!低频波像撞进了铜墙铁壁,根本穿透不了多远!只能探测到我们周围几十米…而且,”他指着屏幕上几个极其微弱、时有时无的红点,“有生命体征信号!非常微弱!但不像是人类的!位置…在我们前方和…上方?零散分布!”
上方?所有队员头皮一麻,手电光柱下意识地向上扫去,除了冰冷的、高不可攀的青铜顶壁,似乎空无一物。
“保持队形!老枪、刀子,护住两翼!医生,你紧跟着猎犬!”林小满的心脏沉了沉。未知的生物,在这死亡巢穴般的青铜甬道里,绝不是什么好东西。她目光锐利地扫过前方的地面和两侧墙壁,寻找着周绾绾留下的蛛丝马迹。甬道地面异常干净,几乎看不到任何浮土或碎石。
终于,在一处地面青铜缝隙边缘,林小满发现了几滴颜色发暗、还未完全凝固的新鲜血迹!血迹旁边,还有一个模糊的、沾着血污的半截鞋印——正是之前史密斯队伍掉落的冲锋枪款式!
“是她!”老枪低吼,“受伤了?还没走远!”这发现让众人精神一振,至少目标明确。但同时,那未知的生物威胁也如同阴影般压了下来。
“加快速度!但眼睛都给老子睁大了!”林小满下令,队伍保持着紧密但迅捷的队形,沿着望不到尽头的青铜甬道向前推进。
越往里走,甬道似乎变得越发宽阔。墙壁不再是单纯的几何纹路,开始出现一些巨大的、如同眼睛般镶嵌在青铜壁上的圆形凹槽。凹槽边缘同样刻满复杂纹路,里面黑漆漆的,深不见底。每一个凹槽,都像一只巨兽闭上的独眼,在黑暗中无声地注视着这群闯入者。
空气中弥漫的金属腥气似乎也加重了些,混入了一丝…淡淡的血腥味?
“注意那些凹槽!”林小满沉声警告。她敏锐地感觉到,当手电光束扫过这些凹槽时,里面仿佛有某种冰冷的东西,被光线惊动了?她想起猎犬探测到的微弱生命信号,位置就在“前方和上方”…
就在一名队员的手电光无意中掠过右侧一个深陷黑暗的凹槽深处时——
嗤!
一道比黑暗本身更浓重的黑影,如同离弦的劲弩,骤然从凹槽深处激射而出!
速度快得只留下撕裂空气的尖啸!
“小心!”老枪反应极快,几乎是本能地举枪!
砰!
大口径手枪爆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子弹击中黑影的瞬间,爆出一团刺眼的火花!
啪嗒!
那东西被巨大的动能轰飞,砸在对面的青铜墙壁上,发出一声脆响,然后软绵绵地滑落在地。
手电光立刻聚焦过去。
那是一条长约半米的“蛇”!通体呈现出幽暗的青铜色,如同用冷硬的青铜铸成!三角形的头部没有眼睛,只有一张长满细小锐齿、如同合金凿子般的口器!被子弹击中的地方,露出了里面的构造——非但没有任何血肉骨骼,里面断裂处流淌出的,竟是细密的、如同液态金属般的银绿色血液!此刻正散发着微弱的光泽,暴露在外的细小“血管”内还能看到缓缓流淌的银绿微光!
“操!青铜蛇?!机器怪物?!”旁边的“刀子”爆了粗口,难以置信地盯着那仍在微微抽搐、断口流淌诡异“血液”的东西。
没等众人喘息!
嗤!嗤!嗤!
仿佛开闸放水,连续七八道同样的青铜蛇影,从附近几个黑暗凹槽中疯狂射出!目标直指被暴露在光线下的“净火”队员!
“开火!自由射击!!”
林小满厉声大喝,枪口喷吐火舌!狭小的空间瞬间被震耳欲聋的枪声、子弹撞击青铜墙壁爆出的刺眼火花、以及青铜蛇被击中后流淌出的诡异银绿血光照亮!
弹壳叮当作响地砸落在光滑的青铜地面上,跳动着滚远。老枪的大口径手枪和刀子精准的点射发挥了巨大作用,不断有青铜蛇被击中坠落。但这些蛇的速度极快,身体又极其坚硬耐打,小口径子弹即使击中躯干,有时也只能将其打飞或打断一小部分,除非击中头部或直接命中身体内部的某个要害(如果存在的话)。
一条青铜蛇如同闪电般袭向手持探矿器的“猎犬”面门!“医生!”站在猎犬旁边的队员“医生”眼疾手快,猛地一个跨步挡在前方,用手中的霰弹枪枪托狠狠砸了过去!
嘭!
枪托重重砸在蛇的七寸位置!
然而,那部位并非血肉之躯,坚硬的触感传来,青铜蛇竟只是被砸得向下偏移了几分!它那凿子般的口器直接咬在了医生抬起格挡的左臂臂铠上!
嘶啦——!
令人牙酸的金属摩擦声响起!
坚固的臂铠如同纸糊般被那恐怖的口器啃穿了!鲜血瞬间喷涌而出!同时,一股强烈的麻痹感如同电流般顺着伤口涌入医生的身体!
“呃啊!”医生惨叫一声,只觉得半条手臂瞬间失去了知觉!他踉跄后退,身体发软。
“医生受伤!”老枪怒吼,调转枪口,砰地一枪将那咬住医生的青铜蛇脑袋炸得粉碎!银绿色的“血液”混合着碎裂的金属零件喷溅在医生身上。
就在场面极度混乱、小队火力被迫分散之际——
甬道深处,突然传来一阵有节奏的、仿佛重物敲击金属地面的沉重脚步声!
嗒!嗒!嗒!
每一下都如同敲在所有人心坎上!
与此同时,一道人影连滚带爬地从更深处的黑暗中冲了出来,脸上满是血迹和惊恐,正是队伍中之前冲在最前面的侦察兵“飞鼠”!
“林…林队!前面…前面有东西!”他声音带着恐惧的颤音,指着身后无尽的黑暗,“拦住它们的不是我打死的!是…是突然出现的镜子!还有…还有个鬼东西!”
“什么镜子?!”林小满心中一凛,一边精准地爆掉一条袭来的青铜蛇,一边顺着飞鼠指的方向望去。
只见在距离他们大约五十米开外,被子弹火花暂时照亮的前方甬道中央,空气诡异地扭曲了一下!一道巨大的、流动着的、如同水银般的液态青铜镜面,毫无征兆地凭空矗立在那里!镜面微微荡漾,反射着远处队员的枪口火光,光影扭曲变幻!
更诡异的是,在那道巨大的液态镜面下方几米处,一个矮小的、如同孩童般的身影,背对着众人,站在那里一动不动!那身影同样呈现出冰冷的青铜色泽,只有半人高,穿着某种古老样式的短襟,脑袋却异常巨大光滑,正仰着头,“看”着那面凭空出现的镜子。
而镜子里映照出的,却不是甬道的倒影,而是一片诡异的、星光闪烁的、如同置身宇宙般的深邃漩涡!点点星光在漩涡中旋转、明灭,仿佛蕴藏着星辰运行的奥秘!
“那…那是什么玩意儿?!”老枪也被这超乎想象的景象惊得手抖了一下,差点被一条青铜蛇咬中。
林小满目光如炬,死死盯住那道镜子,以及镜子前那个矮小的青铜孩童。这绝对不是天然形成的!更不可能是周绾绾能布下的东西!这是这座青铜古墓本身的防御机制?还是某种…仪式?
就在她脑中电光火石般思索的刹那间——
那道水银般的青铜镜面,猛地剧烈荡漾起来!镜中的星辰漩涡骤然加速旋转!
嗡!
一股无形但极端猛烈的精神冲击波,如同实质的海啸,以那道镜面为中心,骤然爆发开来,向着甬道两侧狂猛冲刷!
这冲击无孔不入,带着纯粹的、混乱的、令人瞬间迷失方向感的恐怖力量,并非周绾绾那种渗透心灵的绝望幻境,而是更暴力的直接冲击!
“呃!”
“啊!”
正在激战中的“净火”队员首当其冲!离得最近的飞鼠第一个中招,他感觉自己的脑袋像是被无形的攻城锤狠狠砸中!天旋地转!眼前金星乱冒,耳中充斥着万鬼哭嚎般的尖锐鸣响,瞬间失去了所有思考和行动能力,如同喝醉了酒般软倒在地!
紧接着是老枪、医生、离镜面较近的队员…他们手中的枪械在冲击波抵达的瞬间脱手飞出,重重砸在青铜墙壁上!大脑一片混沌,身体失去了平衡,如同被无形的巨浪拍翻在地,痛苦地抱着头蜷缩呻吟!
这股精神冲击不分敌我!
那些围绕着净火小队疯狂攻击的青铜蛇群,在冲击波抵达的瞬间,如同被切断了电源的机器玩具,动作猛地僵直!它们保持着攻击姿态悬浮在半空或停顿在地面,眼窝(如果有的话)里流动的微光瞬间熄灭!仅仅持续了零点几秒!
噗!噗!噗!噗!
如同被无形的刀刃整齐切割,所有陷入静止状态的青铜蛇,瞬间解体!变成一堆堆毫无生命光泽的青铜金属碎片和流淌的银绿色液体,散落一地!
无差别的精神风暴,瞬间瓦解了蛇群的攻势,但也几乎团灭了林小满的小队核心战力!
林小满同样感觉一股难以忍受的剧痛在脑中炸开!她的眼前一黑,意识几乎被撕裂!但就在这崩溃的边缘,一股源于无数次生死磨砺出的钢铁意志,以及手腕上那个被隐藏在战术手套下的、象征着抵抗黄昏法庭的精神锚点徽章的刺痛感,让她硬生生守住了一丝清明!
“呃…!”她闷哼一声,踉跄后退半步,勉强靠着冰凉的青铜墙壁稳住身形,豆大的汗珠瞬间从额角滑落。她艰难地抬眼望去。
冲击波来得快,去得也快!但造成的混乱是毁灭性的!甬道里横七竖八地躺着呻吟的队员,散落的武器,以及破碎的蛇尸。空气中弥漫着血腥、诡异的金属腥气和精神冲击后残留的眩晕混乱感。
最恐怖的是——
那道引发冲击波的巨大液态青铜镜面,在那波冲击之后,竟然并未消失!反而稳定了下来。镜中星辰漩涡的旋转变得规律而缓慢。
而那个一直背对着众人、站在镜前的矮小青铜身影,缓缓地、极其僵硬地…转动了它的头颅!
那颗巨大光滑、如同球体的青铜脑袋,扭动时发出“咔咔”的、金属摩擦的干涩声响。它最终,将没有五官的“脸”,准确地“对”向了正扶着墙壁、勉强维持清醒的林小满!
虽然没有眼睛,林小满却感觉自己被某种冰冷、非人的意志锁定了!彻骨的寒意顺着脊椎直冲头顶!它那巨大光滑的头颅微微低下,似乎在“凝视”着她。一股难以言喻的、如同来自亘古星空的威压,沉重地压在林小满的心头。
就在这时——
林小满的目光捕捉到,在那个矮小身影身后不远的角落阴影里,一根镶嵌在青铜墙壁上的、类似半身青铜灯柱的构件下方,一只熟悉的手臂快速闪了一下,留下几滴更加新鲜的血迹,随即又缩回了黑暗!
周绾绾!她刚才一定也被这恐怖的精神冲击波及了!而且她受伤不轻,此刻正藏身在那后面!显然,这道突然出现的诡异“镜”与“童”,也大大出乎了她的意料,甚至将她压制在那里无法前进!她手中的原罪记忆晶体,似乎被这古墓本身的诡异力量所牵制?还是…在试探与观察?
没等林小满多想,那道液态镜面之中,星辰漩涡的中心,一滴宛如水银般纯粹闪耀的银白色液体,缓缓凝聚、成型,仿佛受到了某种牵引,开始向着镜面靠近,眼看就要坠落!
而那个“青铜童”巨大的头颅,再次微微转动,更加“专注”地“凝视”着林小满的方向。它那没有五官的头颅中心,一点微弱的、如同寒星般的青铜光点,幽幽亮起…指向林小满的心脏位置!
它要做什么?!那滴银液坠落会发生什么?!
林小满感到前所未有的危机!她强忍着脑中残留的剧痛和强烈的眩晕,试图弯腰去捡脚边老枪掉落的手枪,手指却在不受控制地颤抖。刚刚顶住精神冲击已是极限,身体正处在极度的虚弱状态。
她眼角的余光,绝望地扫过身边东倒西歪、失去战斗力的队员们。飞鼠蜷缩着呻吟,医生抱着麻痹流血的手臂脸色煞白,老枪挣扎着想爬起来却使不上力气…
难道要全军覆没在这里?!
就在这时——
甬道入口方向,那片被青铜光纹巨门隔绝开的溶洞空间里,断臂的史密斯强撑着,带领剩余还能行动的几名国际刑警队员,终于克服了对未知的恐惧和石宇峰的威胁,全副武装、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踏入了青铜甬道!
他们手中强光手电的光芒,如同锋利的匕首,骤然刺穿了甬道入口附近的黑暗!
光柱正好扫过林小满那强撑着不倒下、却显得孤立无援的身影!也扫过了前方不远处那矗立的诡异液态镜面,镜子前缓缓抬头的巨大青铜童,以及镜中那滴即将坠落的银液!
史密斯那因为剧痛和亢奋而扭曲的脸上,露出一丝震惊,随即是捕捉到猎物的冷酷!他看清了场中的情况:净火几乎全灭!前方有超乎理解的古老造物和一个目标!周绾绾的踪迹!
“放下武器!立刻投降!你们被捕了!”他强忍着断臂的剧痛,用尚且完好的左臂端起突击步枪,枪口遥遥指向林小满!冷硬的声音在青铜甬道里回荡,打破了短暂的死寂!
林小满的心,瞬间沉入了无尽深渊。前有诡异莫测的“镜”与“童”酝酿着未知的恐怖攻击,后有怀揣不明目的、如狼似虎的追兵史密斯!
绝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