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的雨总是来得突然。
柳青霜站在破败的屋檐下，雨水顺着瓦片滴落，打湿了她月白色的裙角。她抬头望向灰蒙蒙的天空，眼中闪过一丝焦虑。
\"姐姐，我们什么时候去找无霜姐姐？\"蓝凤凰扯了扯柳青霜的衣袖，声音里带着几分稚气。
蓝凤凰纯粹是一个闲不住的姑娘，一闲下来浑身难受，抓耳挠腮。
柳青霜收回目光，轻轻拍了拍蓝凤凰的手背：\"再等等，花无心答应今日给我们答复。\"
\"可这都第三天了！\"蓝凤凰撅起嘴，\"无霜姐姐在升仙门手里多待一刻就多一分危险。那帮人修炼邪功，专吸人内力精气...\"
\"你怎么知道的？\"柳青霜打断她，声音微微发颤。她怎能不知？花无心说过柳无霜被升仙门掳走已十日有余，每一刻对他来说都是煎熬。
雨水渐歇，远处传来马蹄声。
柳青霜猛地抬头，只见一匹黑马踏着泥泞而来，马背上的人一袭墨色长衫，面容隐在斗笠之下。
\"花无心！\"柳青霜向前两步，心跳加速。
来人勒住马缰，摘下斗笠，露出一张棱角分明的脸。花无心，在江湖上小有名气，剑法出神入化，却因性情冷漠而得名。他看向柳青霜的眼神复杂难明，但是冷漠无比！
\"青霜！什么事？\"他淡淡地唤了一声，翻身下马。
\"可有消息？\"柳青霜迫不及待地问，手指不自觉地绞紧了衣角。
花无心沉默片刻，摇了摇头：\"还需再等几日。\"
\"等？\"柳青霜的声音陡然提高，\"无霜等不起！升仙门是什么地方，你不是不知道！\"
花无心眉头微皱：\"我自有安排。\"
\"什么安排？眼睁睁看着我她死在那群魔头手里？\"柳青霜眼中泛起泪光，\"花无心，这是你欠她的，今日我要你还！\"
雨后的空气骤然凝固。花无心的眼神一冷，手指无意识地抚上腰间长剑的剑柄。
蓝凤凰察觉气氛不对，悄悄拉了拉柳青霜的袖子：\"姐姐...\"
柳青霜深吸一口气，强压下怒火：\"花无心，我最后问你一次，帮还是不帮？\"
花无心移开目光：\"时机未到。\"
\"好！好得很！\"柳青霜冷笑一声，\"我柳青霜今日才算看清你花无心的真面目！凤凰，我们走！\"
\"青霜！\"花无心伸手想拦，却被柳青霜一掌拍开。
\"不必假惺惺。\"柳青霜头也不回地拉着蓝凤凰离去，\"从今往后，你我恩断义绝！\"
花无心站在原地，望着柳青霜远去的背影，眼中闪过一丝痛楚。他低声自语：\"不是不帮，是不能现在帮啊...\"
夜色如墨，花无心独自来到城外一处荒废的古庙。庙内蛛网密布，唯有正中的香案一尘不染。他点燃三支香，插入香炉，然后退后三步，单膝跪地。
\"影老，花无心求见。\"
香炉中的烟忽然扭曲，形成一个模糊的人脸形状。一个沙哑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花无心，你可知打扰老夫清修的代价？\"
\"无心知罪。\"花无心低头，\"但事出紧急，求影老借我三名'影卫'。\"
烟雾人脸发出刺耳的笑声：\"为了那个柳家丫头？花无心，你忘影阁的规定？\"
花无心握紧拳头：\"无心不敢忘。但柳无霜被升仙门所擒，生死攸关...\"
\"住口！\"烟雾骤然扩散，整个庙宇内温度骤降，\"影阁从不插手江湖恩怨。你身为'影剑'，更应明白规矩！\"
花无心额头抵地：\"求影老开恩！\"
\"滚！\"烟雾人脸猛地扑向花无心，却在接触到他身体的瞬间消散无踪。香炉中的三支香齐齐折断，庙内重归寂静。
花无心缓缓起身，眼中寒光闪烁。他咬牙道：\"既然如此，就别怪我...\"
\"姐姐，我们真的要去升仙门？\"蓝凤凰跟在柳青霜身后，穿过茂密的竹林。月光透过竹叶，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影子。
柳青霜脚步不停：\"你若怕了，现在回头还来得及。\"
\"谁怕了！\"蓝凤凰挺起胸膛，\"我只是担心就我们两个人...\"
\"我查过了，今夜升仙门大半高手都去了北边的分舵，总坛守卫空虚。\"柳青霜从怀中掏出一张粗糙的地图，\"我们从后山的密道潜入，找到无霜后立刻离开。\"
蓝凤凰点点头，从腰间的小布袋里掏出几个瓷瓶：\"我带了'醉仙散'和'迷魂香'，够那些守卫睡上三天三夜！\"
柳青霜难得露出一丝笑意：\"好妹妹。\"
两人沿着山间小路疾行，不多时便看到远处山巅上灯火通明的建筑群——那便是臭名昭着的升仙门总坛。
\"小心。\"柳青霜示意蓝凤凰放慢脚步，\"前面有暗哨。\"
她话音刚落，竹林间突然传来一声轻响。柳青霜反应极快，袖中飞出一道银光，只听\"噗\"的一声，一个黑衣人从竹梢跌落，咽喉处插着一枚柳叶镖。
\"姐姐好身手！\"蓝凤凰小声赞叹。
柳青霜却皱起眉头：\"不对劲，这暗哨的武功太弱了...\"
正当她疑惑之际，四周忽然亮起数十支火把，将竹林照得如同白昼。一个阴恻恻的声音响起：
\"柳大小姐，恭候多时了。\"
柳青霜心头一沉，只见竹林间走出一个身着紫袍的中年男子，面容阴鸷，正是升仙门左使\"毒心书生\"莫千山。
\"有埋伏！\"柳青霜拔出长剑，将蓝凤凰护在身后。
莫千山抚掌大笑：\"我们二护法鬼手那老小子果然料事如神，早知你会来救人，特意通知我们设下埋伏。\"
\"鬼手？\"柳青霜如遭雷击，\"没听过！\"
\"信不信由你。\"莫千山一挥手，\"拿下！记住，要活的！\"
数十名升仙门弟子一拥而上。柳青霜剑光如虹，瞬间刺倒三人，但寡不敌众。蓝凤凰撒出一把粉末，几名敌人应声倒地，但更多的敌人补了上来。
\"姐姐小心！\"蓝凤凰突然大喊。柳青霜回头，只见莫千山不知何时已绕到她身后，一掌拍来。
柳青霜仓促接掌，却觉一股阴寒内力顺着手臂直冲心脉。她闷哼一声，嘴角溢出一丝鲜血。
\"'寒心掌'！\"柳青霜强忍剧痛，剑势不减，逼退莫千山。
然而就在此时，一支暗箭从暗处射来，正中柳青霜右肩。她长剑脱手，单膝跪地。
\"姐姐！\"蓝凤凰想冲过来，却被两名升仙门弟子架住。
莫千山走上前，捏住柳青霜的下巴：\"柳大小姐，门主等你很久了。\"说罢，一记手刀劈在她颈后。
柳青霜眼前一黑，最后的意识里，满是花无心冷漠的面容...她才明白，他为何不让她来救柳无霜！
可是此时为时已晚！
\"废物！一群废物！\"
花无心一掌拍碎面前的石桌，眼中怒火几乎化为实质。
跪在地上的一个人瑟瑟发抖：\"主上息怒！我们确实按您的吩咐暗中保护柳姑娘，但升仙门人多势众...\"
\"影老呢？\"花无心冷声问。
\"影老说...说这是您私事，影阁不会插手...\"
花无心冷笑一声：\"好一个影阁规矩！\"他转身取下墙上挂着的黑色长剑，\"传我命令，召集'无心卫'。\"
黑衣人惊愕抬头：\"主上，这...这会暴露我们多年隐藏的实力！\"
\"那又如何？\"花无心长剑出鞘，寒光映照着他冰冷的面容，\"升仙门敢动我花无心的人，说明他们已经和我开战了！就要付出代价！\"
花无心捏碎手中的落叶，落叶如雪花般从指间飘落。
他的手指微微颤抖，不是因恐惧，而是愤怒。升仙门——那个号称超脱凡尘，实则行事比魔教还要阴毒的门派，竟敢对他的人下手。
\"备马！\"花无心朝院外喝道，声音冷峻如刀。
屋内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老仆张伯慌慌张张地跑出来：\"谷主，这深更半夜的——\"
\"现在！\"花无心打断他，眼中寒光一闪。
张伯缩了缩脖子，不敢再多言，连忙转身去马厩。花无心深吸一口气，压下胸中翻腾的怒火，转身回到内室。他从床下暗格取出一柄通体乌黑的长剑，剑鞘上缠绕着细细的红线，宛如血脉。
\"老朋友，又要劳烦你了。\"花无心轻抚剑身，低声说道。血纹剑微微颤动，似在回应。
院外传来马蹄声，花无心将长剑系在腰间，大步走出房门。夜风拂过他的面颊，带着夏夜的凉意。他抬头望天，一弯残月悬在树梢，星光黯淡。
\"谷主，马备好了。\"张伯牵着一匹通体雪白的骏马站在院中，眼中满是担忧，\"此行凶险，您千万小心。\"
花无心点点头，翻身上马。就在他准备扬鞭启程的刹那，一道清冷的声音从院门外传来：
\"这么急着去送死吗，花大侠？\"
花无心浑身一僵，这声音他再熟悉不过——冷凝秋。
月光下，一名白衣女子缓步走入院中。她约莫二十五六岁年纪，面容清丽绝伦，却冷若冰霜。一头青丝用一根白玉簪松松挽起，衣袂飘飘，宛如月宫仙子。唯有那双眼睛，漆黑深邃，藏着说不尽的复杂情绪。
\"凝秋。\"花无心沉声道，\"让开。\"
冷凝秋嘴角微扬，露出一个没有温度的笑容：\"几日不见，你还是这般急躁。\"她抬起手，纤细的手指间夹着一片枯叶，\"你可知道，升仙门此次设局，专为引你入瓮？\"
花无心握紧缰绳，指节发白：\"那又如何？\"
\"如何？\"冷凝秋冷笑一声，\"你当年被人救出，后来好多人都在找你。你好不容易长大，如今你又要为一个女人去送死，真是可笑。\"
\"柳无霜不是'一个女人'。\"花无心声音低沉，\"她是我花谷的人。\"
这句话像一把刀，狠狠刺入冷凝秋的心口。她的表情有一瞬间的扭曲，随即恢复冰冷：\"那你可还记得，你花谷有多少女人，要是每一个女人都身处险地，你是不是都愿意为他们献身？\"
花无心眼中闪过一丝痛色。
\"不管怎样，凡是我花谷的人，无论男女，只要不是干坏事，他们身处险地，我都要去救！要不然，我枉为谷主！\"
冷凝秋突然大笑，笑声中却满是凄凉，\"对你来说他们那么重要，对我而言却是日日折磨！\"她猛地抽出腰间软剑，剑尖直指花无心。
\"你要怎样？\"花无心也拔出黑剑，剑身映着月光，泛着幽蓝的光泽。
\"要么我亲手杀了你！\"冷凝秋话音未落，人已如鬼魅般逼近，软剑化作一道银光，直刺花无心咽喉。
花无心侧身避过，黑剑横挡，\"铮\"的一声，火花四溅。两剑相交的刹那，他看到了冷凝秋眼中的泪光。
\"凝秋，别逼我。\"花无心低声道，同时手腕一翻，黑剑如游龙般缠上软剑，将其牢牢锁住。
冷凝秋冷笑：\"逼你？是你逼我的！\"她突然松开软剑，身形如燕后掠，同时从袖中射出三枚银针。
花无心早有防备，黑剑舞成一团光影，将银针尽数击落。但就在他分神应对暗器的瞬间，冷凝秋已重新握住软剑，剑势如虹，直取他心口。
千钧一发之际，花无心身体后仰，几乎平贴马背，险之又险地避过这致命一击。他顺势从马背上翻下，落地瞬间脚尖一点，整个人如离弦之箭冲向冷凝秋。
黑剑划破夜空，发出尖锐的啸声。冷凝秋仓促举剑格挡，却被这一剑的力道震得连退数步，后背重重撞在院墙上。
\"你不是我的对手。\"花无心收剑而立，\"让开吧。\"
冷凝秋嘴角渗出一丝鲜血，却笑了：\"是吗？\"她突然抬手，一枚细如牛毛的银针从她指间射出。
如此近的距离，花无心虽及时闪避，仍被银针擦过手臂。瞬间，一股刺骨的寒意从伤口蔓延开来，整条手臂如坠冰窟。
\"寒心针！\"花无心脸色大变，连忙点穴封住经脉，阻止毒素扩散。
冷凝秋缓缓站直身体，眼中满是快意：\"不错，正是雪山派秘传的寒心针。针上淬的'千年寒毒'无药可解，十二个时辰内，你会被冻成一具冰雕，这是我新学的！\"她走近一步，轻声道，\"现在，你还要去救她吗？\"
花无心感到寒意正迅速向全身蔓延，牙齿不受控制地打颤。他死死盯着冷凝秋，一字一顿道：\"即便只剩一口气，我也要去。\"
\"为什么？\"冷凝秋突然歇斯底里地喊道，\"她们有什么好？值得你连命都不要？\"
花无心没有回答，只是艰难地挪动脚步，向白马走去。每走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寒气已侵入五脏六腑。
冷凝秋站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眼中的恨意渐渐被痛苦取代。就在花无心即将上马的瞬间，她突然道：\"寒毒并非无解。\"
花无心动作一顿，缓缓回头。
\"雪山派禁地有一眼'火灵泉'，可解此毒。\"冷凝秋低声道，\"但你必须答应我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
冷凝秋走近他，伸手轻抚他的脸颊，眼中泪光闪动：\"以后我不准你见她们。\"
花无心轻轻推开她的手，摇了摇头：\"抱歉。\"
他翻身上马，强忍剧痛扯动缰绳。白马长嘶一声，扬蹄欲奔。
\"你会死的！\"冷凝秋在他身后大喊，声音中带着哭腔。
花无心没有回头，只是淡淡道：\"那便死吧。\"
马蹄声渐远，冷凝秋站在原地，泪水终于夺眶而出。她跪倒在地，抱紧双臂，仿佛这样能止住心中的痛楚。
\"为什么...为什么就是不肯回头看看我...\"她哽咽着，对着空荡荡的院门呢喃。
夜风卷起地上的落叶，发出沙沙的响声，像是在回应她的哭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