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晚说话时,声音是抑制不住的抖。
电话对面的医生听到她话语里的无措,轻轻叹了一口气。
“病因很多,电话里不好说,你还是尽快过来一趟吧。”
“我这就过去。”
苏晚挂了电话,吸了吸鼻子,腿脚有些发软,踉跄着脚步匆匆往外走。
她已经没了父亲,不能再没了妈妈。
如果连妈妈也没了,那就只剩下她一个人孤身在这世上了。
什么苦她都能吃,什么她打击她都能扛住。
唯独没办法承受再失去一个亲人的锥心之痛……
半小时后,医院。
苏晚匆匆赶到她妈妈的主治医生,孔主任的办公室。
简单跟孔主任交流一番后,她了解了具体情况。
她妈妈需要做二次手术,但手术费昂贵,还有后期疗养费……
这些统共加起来,得要个小几十万。
孔主任叫她过来,是给她分析这个手术的利弊,问她要不要动这个手术?
苏晚的回应则是不假思索。
“孔主任,直接动手术吧,手术费我能承担得起。”
孔主任看着眼前神色坚韧的小姑娘,眼底划过一抹对小辈的疼惜。
不过他最终没说什么,从桌面上堆成山的文件中抽出一份文件递过去。
“既然你已经做好了决定,那就看看这份同意书,确定没问题之后在这上面签字,我给你妈妈安排手术。”
苏晚点了点头,接过文件仔细看了起来。
看完后,她拿过笔在同意书上签了字。
全程她都很镇定,但签字时,圆珠笔在纸张上泅出的笔墨,预示了她心里的波澜。
宋虞琳的情况拖不得,签了同意书,孔主任便立刻的安排了手术。
宋虞琳被推进手术室,苏晚坐在走廊的长椅上等着。
她双膝并在一起,长睫半垂,眸光盯着裙子上的某个点放空思绪。
之前留下来一部分客户,能赚钱,不至于那么惨,她还高兴,想着能喘口气。
但宋虞琳的病情恶化,明显把她打得措手不及。
手术费她是有,可交了手术费,她攒下的小金库就会被清空。
好在疗养费是阶段性缴费,不要求一次性缴那么多,不然以她工作室现在的情况,一时半会儿还真拿不出那么多钱来。
走廊拐角处。
戴着一顶鸭舌帽的陆辞深用墙壁做掩体,静静看着坐在椅子上的苏晚。
苏晚弓着身,头垂得低低的,后背的蝴蝶骨很明显,透着一抹说不清道不明的脆弱感。
无助,惹人生怜。
陆辞深心脏被刺痛,很想靠近安慰一下苏晚。
转而想到什么,他捏了捏拳,硬生生把这股冲动克制了下去。
之前他大动干戈的从苏晚工作室撤资,为的就是这一刻。
现在是决定苏晚后面能不能同意他要求的关键,他必须要忍住。
——
宋虞琳手术直至半夜。
手术很顺利,但还得在重症监护室里观察一段时间,明天才能出来。
得知这个消息,苏晚神经末梢紧绷的那根弦彻底松懈下来。
情绪的大起大落,把她的疲倦放大,手脚无力,身体隐隐有些发软。
她忍着疲惫去重症监护室里看了一眼宋虞琳,而后将就着在宋虞琳的病房放着的简易床上窝着休息。
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到了早上。
苏晚动了动僵硬的胳膊,从简易床上起身,把床折叠好放在角落,走到窗边呼吸新鲜空气,看太阳缓缓升起。
她很喜欢看朝阳,冉冉升起的阳光铺洒下来,给不远处的建筑裹上金光,美得让人挪不开眼。
“嗯哼——”
腹部突然袭来的抽痛,让苏晚疼得闷哼了一声。
她捂住肚子,疼得连身体都直不起来了。
额头遍布冷汗,苍白的脸在光线下几近透明。
足足维持弯腰的姿势十几秒,她缓过神来,连忙在病房里找能吃的东西。
她不仅有胃病,还有低血糖,再不吃点东西,很有可能会晕倒。
然而在病房里寻了半天,她只找到了一个苹果。
苹果也行,将就着先吃吃。
拿了小刀削皮,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不在状态的原因,她还不慎割到了手指头。
“嘶——”
指尖冒出鲜红的血,疼得她倒吸了一口凉气。
她往周围看了看,没看到纸巾,于是打算出病房,去前台跟护士借点纸巾。
谁知匆匆来到门口,忽然跟迎面而来的人撞了个满怀。
干冽的雪松气息格外熟悉。
苏晚怔住,以为是自己的错觉,直到下意识抬头,看到那张轮廓深邃的脸,她往后退了退。
“傅沉舟?你怎么在这?”
“家里的长辈生病了,我过来探望。”傅沉舟也没想到会在这遇到她,解释了一声后,看着她冒血的指尖,长眉瞬间拢得死紧。
“在这等着,我去找医药箱来给你处理伤口。”
说完,不等苏晚回应,他便迈着长腿匆匆走了。
不多时,他回来了,手上多了一个医药箱。
苏晚看着他紧蹙的长眉,眸光不禁闪了闪。
受伤的人是她,怎么看着傅沉舟像是比她还要紧张?
“你坐到床上去。”
傅沉舟说了这么一声,拿着医药箱放到桌面上开始翻找需要的医疗用品。
苏晚乖乖坐到床上去,见他认真翻找的模样,忍不住说了一声。
“我就是不小心割伤了,简单消个毒就好,不用这么大动干戈。”
傅沉舟没回话,拿出酒精和干净的纱布,直直站到苏晚面前。
沉沉的目光落在苏晚身上,她顿时感到头皮发麻,缓缓把受了伤的指尖递过去。
傅沉舟把酒精和纱布放下,拿出棉签沾湿酒精,修长的手指固定住苏晚受伤指尖,一点点把指尖上的血迹给清理干净。
“疼了就告诉我,我会再轻点。”
苏晚低低“嗯”了一声,别过头去,耳廓微微泛起几分薄红。
她觉得傅沉舟是动作太轻了,不仅没让她觉得疼,反而还有点痒。
加之由于两人距离过近,他呼出来的热气裹挟着雪松气息一同扑来,让她耳尖发烫,心跳声也失了频率。
“咚咚咚——”
心跳声像密集的鼓点,鼓动着耳膜,以至于她连傅沉舟什么时候帮她处理完伤口,缠上纱布都不知道。
直到耳边传来一道轻笑,不等她有所反应,男人磁性的声音紧跟着传来。
“心跳声怎么突然变得那么快?是因为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