咸涩的海水顺着裴玄澈的下颌滴进领口,手机贴在耳畔的触感却烫得惊人。
他抹了把脸上的水,尾音还带着海风的粗粝:“你发现了什么?”
沈扶黎的呼吸声透过电流传来,比平时快了两拍,像是刚跑过一段楼梯:“我黑进陆氏集团的财务系统查流水,发现有笔两亿的资金每月固定打进一个海外账户。”她顿了顿,背景里传来键盘敲击声,“刚才通过暗网追踪到户主信息——是陆总的私人助理赵明。”
裴玄澈的指节在海水里微微发颤。
他想起今早和陆总见面时,那男人拍他肩膀时说的“裴影帝这西装衬得人更精神了”,袖口那枚银色袖扣擦过他锁骨的触感突然变得刺人。
林修不知何时凑过来,湿漉漉的战术靴在礁石上碾出水声,压低声音问:“赵明?”
“陆总身边跟了八年的影子。”沈扶黎的声音突然放轻,像是捂住了话筒,“我调了他的出入境记录,去年十二月飞了三次苏黎世,和那账户的大额转账时间完全吻合。”
裴玄澈抹了把脸上的水,西装内袋里定位器的碎片还扎着手心。
他看向林修,对方睫毛上挂着水珠,眼神却亮得像淬了刃:“去你那。”
二十分钟后,三人挤在沈扶黎下榻酒店的套间里。
落地灯开着暖黄的光,却烘不干裴玄澈后背那片冰凉的水痕。
沈扶黎推来笔记本电脑,屏幕上是赵明的照片:四十岁左右,寸头,左眉骨有道淡疤,正是仓库里那个鸭舌帽男人半张下颌的模样。
“他上个月刚给陆总买了份三千万的人寿保险。”林修指节敲了敲照片,“受益人是他自己。”
裴玄澈的喉结动了动。
他想起仓库里陆总被拽着跑时,那声指向角落的尖叫,此刻突然品出几分变调的慌——不是对危险的恐惧,更像被戳穿的惊惶。
“他们可能在互相利用。”他俯身凑近屏幕,赵明照片里的眼睛在暖光下泛着冷,“陆总需要他处理脏事,他需要陆总的资源铺路。”
沈扶黎的指尖划过键盘,调出份交易记录:“这是三年前东南亚某港口的货物清单,货主名字是赵明,货物描述写着‘电子元件’,但同期海关扣了批军火,型号完全吻合。”她抬眼时,眼尾的泪痣跟着颤了颤,“他手里有陆总的命门。”
“直接找他谈。”裴玄澈扯松领带,湿布料贴在颈侧让他皱眉,“现在他以为我们还盯着陆总,出其不意。”
林修已经起身去拿外套,战术背心下的伤口渗着血,在布料上洇出暗红的花:“我开车。”
赵明的办公室在陆氏集团大厦27层。
晚上十点半,整层楼只剩前台的夜灯亮着。
沈扶黎的高跟鞋踩在大理石地面上,声音比平时轻了三分——她今早为恋综拍的珍珠耳坠还挂在耳尖,此刻却随着步伐晃出冷硬的光。
推开门的瞬间,裴玄澈的呼吸顿了顿。
办公桌上的台灯亮着,笔筒歪倒,钢笔滚到了绿植盆边。
但转椅是空的,靠背还保持着被人猛地抽离的弧度。
沈扶黎蹲下去翻看垃圾桶,突然低呼一声:“看这个。”
她捡起半张碎纸,用手机电筒照着拼贴——“幽灵计划”四个字墨迹未干,下面隐约能看到“市政债券”“舆论引导”的关键词。
裴玄澈扯下西装外套搭在椅背上,俯身时水珠滴在文件上,晕开团浅蓝的渍:“找他的电脑。”
林修已经撬开了抽屉。
金属摩擦声里,一沓照片被翻出来——全是陆总在不同场合的照片:和某议员握手时裤袋鼓起的形状,在私人酒窖里数现金的侧影,甚至有张他抱着个穿红裙的女人从酒店出来的背影,时间显示是三个月前。
“这是在握刀。”沈扶黎的指尖抚过照片边缘,“赵明不是棋子,是执棋人。”
“咔嗒。”
门锁转动的声音像根细针扎进耳膜。
裴玄澈猛地抬头,就见赵明站在门口。
他没戴鸭舌帽,左眉骨的疤在廊灯下泛着青白,右手揣在西装裤袋里,轮廓分明的下颌绷成冷硬的线。
“裴影帝。”赵明笑了,声音像砂纸擦过金属,“沈小姐,林先生——你们比我想象中聪明。”
他的手从裤袋里抽出来时,裴玄澈的瞳孔骤缩。
是把黑色的枪,枪管还带着体温似的泛着幽光。
“以为查点破账就能阻止我?”赵明向前一步,皮鞋跟磕在地面上,“陆总那老东西早该退休了,整个城市的金融系统,该换新人管管了。”
沈扶黎下意识往裴玄澈身后缩,却被他反手拽进怀里。
他能闻到她发间残留的香根草香水味,混着自己身上的海水腥气,在这瞬间突然变得珍贵得要命。
“把枪放下。”他的声音稳得像是刻在石头上,右手却悄悄勾住沈扶黎的手腕,往她掌心塞了枚从赵明抽屉里摸出的镇纸。
“来不及了。”赵明的拇指扣住扳机,“等我死了,所有证据都会——”
“砰!”
枪响的瞬间,裴玄澈的手臂像铁箍般勒住沈扶黎的腰,带着她往旁边扑去。
子弹擦着他的耳尖飞过,撞在墙上迸出火星。
林修的战术靴踢翻了茶几,玻璃碎片飞溅中,他已经扑向赵明的手腕。
“警察!放下武器!”
破门声和警笛声同时炸响。
三个穿制服的警察冲进来,其中一个举着防暴盾压向赵明。
林修趁机制住他的胳膊,金属手铐的碰撞声里,赵明的脸重重砸在地板上,枪被踢到了裴玄澈脚边。
沈扶黎的手指还扣着那枚镇纸,指甲几乎掐进掌心里。
她抬头时,裴玄澈的右耳在流血,血珠顺着下颌滴在她肩带上,红得刺眼。
“你没事吧?”她的声音在抖,伸手去碰他的脸,却被他反握住手按在自己心口。
“我在。”他说,声音哑得像被砂纸磨过,“我在。”
赵明被押走时,撞翻了那盆绿植。
泥土洒在照片上,盖住了陆总和红裙女人的背影。
裴玄澈弯腰捡起那张照片,指腹擦去上面的土,突然顿住——照片里女人的耳坠,和沈扶黎今早戴的那对珍珠耳坠,形状一模一样。
警笛声渐远。
沈扶黎的手机在茶几上震动,来电显示是“陆总”。
裴玄澈接通,那边却只有电流的杂音,像极了某种倒计时的嗡鸣。
他望着窗外的夜色,陆家大宅的方向有盏灯突然熄灭。
海风卷着咸湿的气涌进窗户,吹得桌上的“幽灵计划”文件哗哗作响,最后一页飘起来,露出最底下的签名——不是赵明,也不是陆总,而是个被红笔圈住的名字,笔画遒劲得像是刻进骨头里。
裴玄澈的手指慢慢蜷起,指节泛白。
真正的游戏,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