埃菲尔铁塔在夜色中流转着数据光纹,我站在起跑器前,金属踏板硌着掌心的旧伤。这是2084年巴黎奥运会的百米预选赛,跑道两侧的量子屏正滚动着赔率数据,我的名字后面跟着刺眼的37%胜率。
\"晚晴,记住呼吸节奏。\"耳机里传来教练被电磁干扰的声音,\"AI选手的起跑反应被限制在0.15秒,这是人类委员会最后的倔强。\"
我弯腰系紧磁力鞋扣,纳米纤维战衣在月光下泛着珍珠母的光泽。第六道传来轻微的电流声,那是日本队的AI选手hAL-9在热身,它的钛合金骨骼正在做最后的热循环校准。自从三年前国际奥委会通过《人机共同参赛法案》,跑道就成了血肉与代码的战场。
\"各就位。\"
电子发令声刺穿耳膜,我瞥见观众席上漂浮的百万个全息镜头。父亲应该正躺在北京协和的病房里,通过视网膜投影观看这场比赛。上周的手术取出了他脊椎里最后一块原生骨骼,换成更轻便的碳纤维支架。
\"预备!\"
肌肉记忆让身体自动压低,膝盖处的神经接口微微发烫。去年植入的运动增强芯片正在读取我的肾上腺素水平,这些数据会同步传送到裁判系统的情感计算模块——他们称之为\"人性指数\"的新评分标准。
枪响的瞬间,左侧第五道的美国选手突然踉跄。我眼角余光捕捉到hAL-9银灰色的身影,它像出膛的电磁炮弹般撕裂空气,0.13秒的起跑反应直接突破了赛事限制。观众席爆发出混合着惊呼与喝彩的声浪,那些坐在增强现实观赛舱里的观众,此刻视网膜上应该跳动着违规提示的红框。
但我已经顾不上这些。右腿旧伤处的生物传感器开始报警,三年前世锦赛跟腱断裂的记忆随着刺痛涌来。跑道两侧的全息线在疾风中扭曲成彩色光带,hAL-9的步频分析数据正通过智能隐形眼镜投射在我的视野里——每秒8.2步,步长2.8米,每个动作都是流体力学的最优解。
六十米处,我的喉咙泛起血腥味。领跑的hAL-9后背上亮起幽蓝的散热纹路,它不需要换气,不会流汗,运动型量子计算机正在为它计算风速变化。而我的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撞击,人造心室瓣膜发出蜂鸣般的震动,这是三年前那次手术后留下的纪念品。
\"最后二十米!\"解说员的声音被狂风撕碎,\"等等!hAL-9的跑姿出现异常!\"
银灰色身影突然轻微晃动,像老式电视信号受到干扰。我看到它左臂的仿生皮肤正在皲裂,露出下面抽搐的伺服电机。这不可能,赛事级AI应该通过了十万小时的压力测试。
冲过终点线时,我的智能隐形眼镜显示10.21秒。看台上飘起中国红的虚拟烟花,但欢呼声很快被惊疑的私语淹没。hAL-9停在跑道尽头,头颅以不正常的角度后仰,眼眶里的光学传感器迸溅着电火花。
\"检测到非常规能量波动。\"裁判系统的全息投影突然出现在赛道上方,\"根据《人机竞赛安全协议》第17条,暂停所有AI选手参赛资格。\"
医疗无人机群呼啸着掠过体育场上空,我撑着膝盖剧烈喘息。汗水滴在合成橡胶跑道上,晕开深色的痕迹。hAL-9被装入电磁屏蔽舱时,我看到它左手仍保持着摆臂姿势,指关节以人类不可能做到的30度弯曲。
回到奥运村已是深夜,智能窗帘自动过滤着塞纳河的粼粼波光。我摩挲着左腕的医疗手环,全息屏幕显示跟腱处的纳米修复剂浓度正在下降。手机弹出教练的消息:\"决赛改到三天后,人类选手专属赛场。\"
但hAL-9扭曲的金属手指始终在我眼前晃动。我调出比赛录像,在0.5倍速下,那个异常的晃动变得清晰——在七十米处,当我的呼吸频率突破临界值时,hAL-9的头部突然转向我的方向,这个动作消耗了它0.0003秒的计算资源。
门铃响起时我正沉浸在数据分析中。来者穿着印有奥委会标志的白色制服,瞳孔里跳动着数据流的光点:\"张晚晴选手,我们需要采集你的神经接口数据。hAL-9在失控前最后接收的信号,是你的运动增强芯片发出的β波段脑电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