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惊鸿修为突破的喜悦,如同被一盆冰水当头浇下,瞬间冷却!
他看着苏流云那张因为极度震惊和恐惧而扭曲的俏脸,心中充满了困惑和不安。
“苏姑娘,你……怎么了?”他小心翼翼地问道,“我体内……有什么不对吗?”
“不对?!何止是不对!”苏流云的声音尖锐而颤抖,她指着云惊鸿,像是看到了世间最不可思议、最恐怖的怪物,“你……你体内那股赤金色的火焰之力……是我焚香谷的‘玄火真罡’!还有那股……那股冰冷死寂、仿佛能吞噬一切的力量……它们……它们怎么可能同时存在于你的体内?!而且……还在相互纠缠、制衡?!”
云惊鸿一愣,这才明白苏流云为何如此失态。
他感受了一下自己体内的情况。果然,随着《纳元诀》突破到第二层,他体内的混沌真气变得更加壮大凝练,如同一个更加坚固的容器。而在这个“容器”之中,两股截然不同的力量,正泾渭分明地盘踞着。
一股是如同煌煌大日般炽热、精纯、带着焚尽万物之意的赤金色火焰力量,正是当初苏流云为他“玄火淬体”时留下的玄火真罡。这股力量本是外来之物,按理说应该随着时间的推移逐渐消散,或者被他的混沌真气同化。但此刻,它却依旧顽强地存在着,甚至……隐隐有壮大的迹象?仿佛被他突破后的混沌真气滋养了?
而另一股力量,则是更加深邃、更加恐怖的存在。它并非实体,更像是一种“法则”的具象化——冰冷、死寂、虚无,带着终结一切、抹杀一切的绝对意志!这正是源自寂灭剑,或者说,与他灵魂深处某种东西共鸣的……寂灭之力!
之前,这两股力量虽然也存在于他体内,但相对“沉寂”,被混沌真气勉强包裹、压制。可现在,随着他修为的突破,这两股力量似乎也被“激活”了!它们如同两头被惊醒的洪荒巨兽,在他的丹田气海之中相互对峙、相互排斥,散发出令人心悸的恐怖波动!
而他的混沌真气,此刻正如同一个苦苦支撑的堤坝,艰难地维持着两者之间的平衡,阻止它们彻底爆发冲突!
如果不是混沌真气恰好突破到了第二层,变得更加强大,恐怕就在刚才那一瞬间,这两股极端对立的力量就已经在他体内彻底爆发,将他撕成碎片了!
饶是如此,云惊鸿也能感觉到,丹田气海之中仿佛成了一个恐怖的“阴阳同炉”!玄火的炽烈与寂灭的虚无,如同水火不容的两极,在他的体内形成了一个极其危险、极其不稳定的平衡!稍有不慎,便是万劫不复!
冷汗,瞬间浸湿了他的后背!
他之前只顾着修为突破的喜悦,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体内潜藏着如此巨大的危机!
“这……这是怎么回事?”云惊鸿脸色发白,声音也有些发颤。
“我怎么知道是怎么回事?!”苏流云依旧惊魂未定,她看着云惊鸿,眼神复杂到了极点,既有恐惧,又有难以置信,“玄火真罡乃是至阳至刚之火,蕴含天地间最纯粹的‘生’与‘净化’之力!而你体内那股力量……我从未见过如此纯粹、如此恐怖的‘死’与‘虚无’之力!这根本就是……生与死的两极!阴与阳的对立!它们怎么可能……”
她忽然想到了什么,猛地看向旁边的寂灭剑,又看向云惊鸿,失声道:“是那柄剑?!那股寂灭之力是来自那柄剑?!而玄火真罡……是我打入你体内的……我……我……”
苏流云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她明白了!
是她!是她亲手将这至阳的玄火真罡打入了云惊鸿的体内!而云惊鸿体内原本就潜藏着那柄魔剑带来的至阴至寂的力量!
她……竟然无意中,促成了这世间最不可能、也最危险的“阴阳同炉”之局?!
“我……我不是故意的……”苏流云喃喃自语,脚步踉跄地后退了几步,眼神中充满了懊悔和……一丝难以言喻的恐惧!
焚香谷的典籍中,曾隐晦地记载过一些关于“阴阳平衡”和“极端对立”的理论。其中提到,水火可以相济,阴阳可以调和,但那是建立在相对平衡、并且有正确功法引导的基础上的。
而像云惊鸿体内这种情况——两种性质截然相反、且都强大到极致的本源力量,在一个弱小的修士体内野蛮地共存、对峙,这简直就是……自寻死路!
这根本不是什么“机缘”,而是一个随时可能爆炸的火药桶!一个足以将宿主连同周围一切都彻底毁灭的灾难源头!
她甚至怀疑,云惊鸿之所以能在这种情况下活下来,完全是因为他那独特的、似乎能包容一切的混沌真气,以及……那柄诡异的寂灭剑在关键时刻的反哺!
但这终究不是长久之计!随着云惊鸿修为的提升,这两股力量也必然会随之壮大!他体内的平衡会越来越脆弱!终有一天,会彻底失控!
到时候……后果不堪设想!
苏流云看着云惊鸿,眼神中充满了复杂的情绪。有同情,有担忧,但更多的,是一种……本能的疏离和忌惮。
她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这个少年了。
他不再仅仅是一个身负魔剑、被追杀的可怜人,更是一个……体内蕴藏着足以毁天灭地危机的“怪物”!
云惊鸿也从苏流云的反应和自己的内视中,彻底明白了自己此刻的处境。
一股彻骨的寒意,从心底升起。
他原本以为,自己最大的危机是来自外界的追杀,是如何掌控寂灭剑。却没想到,真正的、足以致命的危机,竟然……潜藏在自己的体内!
他就像是抱着一个随时会爆炸的“核弹”在行走!
难怪……难怪之前每次动用寂灭之力,都会有那么强烈的反噬!恐怕不仅仅是力量本身难以驾驭,更是因为触动了体内那危险的平衡!
而苏流云的“玄火淬体”,虽然阴差阳错地帮助他炼化了寂灭之力,甚至提升了肉身强度,但也……彻底点燃了这个火药桶的引线!
一时间,云惊鸿心中五味杂陈。
他不知道是该感谢苏流云,还是该……怨恨她?
但看着苏流云那张同样充满恐惧和自责的脸,他心中的那丝怨念,很快便烟消云散了。
他知道,苏流云并非有意害他。甚至于,如果没有她的玄火淬体,他可能早就死在了寂灭剑的反噬之下,或者……在那迷雾鬼林中,根本撑不到寂灭剑主动护主。
命运,就是如此的讽刺和……残酷。
“苏姑娘,这……有解决的办法吗?”云惊鸿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看向苏流云,眼中带着一丝希冀。
苏流云是焚香谷弟子,见识广博,或许……她知道该如何化解这种危机?
苏流云闻言,却是苦涩地摇了摇头:“我不知道……这种情况,已经超出了我的认知。焚香谷虽然擅长控火,讲究阴阳调和,但……从未有过如此极端的先例。玄火真罡至阳,那寂灭之力至阴……想要化解,除非……”
她顿了顿,似乎想到了什么,但又立刻否定了:“除非能找到传说中可以调和阴阳、逆转生死的无上仙法,或者……青云门太极玄清道最上层太清功法,还有传说中‘天书’那般包容万象、演化阴阳的无上道法……但这都只是传说,早已失传,或者现在根本就不存在……”
云惊鸿的心,一点点沉了下去。
传说?失传?不存在?
这岂不是说……他体内这个定时炸弹,根本就无解?!他注定要活在这种随时可能爆体而亡的恐惧之中?!
不!他不甘心!
他好不容易才从百草谷逃出来,好不容易才活下来,好不容易才看到一丝掌控自身命运的希望!他绝不能就这么放弃!
“一定……一定有办法的!”云惊鸿眼中闪过一丝偏执的坚定,“既然这两种力量能在我体内暂时共存,那就说明……并非完全没有可能!我的混沌真气……或许就是关键!”
他想起了自己那神秘的《纳元诀》和独特的混沌真气。这门功法似乎有着超乎寻常的包容性和稳定性,否则根本无法同时容纳玄火和寂灭这两种极端力量。
或许……只要将《纳元诀》修炼到更高的境界,让混沌真气变得足够强大,就能够……真正地掌控、甚至融合这两种力量?
这是一个渺茫的希望,但却是他目前……唯一的希望!
苏流云看着云惊鸿眼中重新燃起的斗志,微微一怔。她没想到,在得知如此绝望的处境后,这个少年竟然还能如此快地振作起来。
这份心性……确实非比寻常。
但她心中的担忧和忌惮,却并未因此减少。
她沉默了片刻,才缓缓说道:“你的想法或许有道理,但……太冒险了。在你找到真正解决之道前,你体内的平衡随时可能被打破。任何一点外力的刺激,甚至是你自身情绪的剧烈波动,都可能引发灾难性的后果。”
她顿了顿,眼神复杂地看着云惊鸿:“所以……从现在开始,你必须更加小心。尽量……不要再动用那柄剑的力量,也要……控制好自己的情绪。”
她的潜台词是:你太危险了,离我远点。
云惊鸿听懂了她的言外之意,心中微微一涩。
刚刚才因为共患难而拉近了一些的距离,似乎……又因为这个残酷的真相,而重新变得遥远。
他默默地点了点头,没有再说什么。
山洞里的气氛,变得比之前更加沉闷和……压抑。
篝火依旧在燃烧,洞外的涛声也一如既往。
但两个年轻人的心头,却都蒙上了一层沉重的阴影。
未来的路,不仅充满了外界的追杀和未知,更潜藏着来自自身的、随时可能爆发的毁灭危机。
传承与破局……
云惊鸿第一次,对这四个字,有了更加深刻、也更加沉重的理解。
他要传承的,不仅仅是师父的遗愿,或许还有……某种更加古老、更加沉重的宿命?
而他要破的局,不仅仅是眼前的困境,更是……自身那看似无解的“阴阳死局”!
前路漫漫,道阻且长。
但他的眼神,却在短暂的迷茫和恐惧之后,再次变得坚定起来。
无论如何,他都要活下去!找到答案!掌控自己的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