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道里漆黑一片,潮湿的霉味混着血腥气直冲鼻腔。我贴着墙,手指摸到黏腻的青苔,耳边只剩下自己急促的呼吸声。
突然——“咔嗒”。
是手枪上膛的声音!
“兵哥?”我压低声音喊道。
回应我的却是“砰砰砰”三声震耳欲聋的枪响!子弹擦着墙壁溅起火星,我猛地缩头,碎石屑簌簌落下。
王兵和对方交上火了!
借着枪口闪焰的微光,我隐约看清了暗道结构——两侧是粗壮的承重柱,每隔六米一根,像沉默的巨人伫立在黑暗中。
王兵和黑衣人各自躲在柱子后,枪声在狭窄空间里炸开,震得耳膜生疼。
我屏住呼吸,贴着墙向前摸去。子弹呼啸着从身旁掠过,打在混凝土上发出“噗噗”闷响。
十七枪。我在心里默数。
当最后一发子弹打空,暗道骤然陷入死寂,只剩下弹壳滚落的清脆声响。
“咔、咔……”
紧接着,细细碎碎的脚步声在暗道里响起。
“别跑!”王兵的怒吼在黑暗中炸开。
我猛地冲出去,隐约看到两道黑影在尽头纠缠。
王兵一个飞扑,死死扣住黑衣人的脚踝!黑衣人踉跄两步,“咚”地栽倒在地,王兵顺势压上,铁钳般的手臂勒住他的脖子。
“操!”黑衣人挣扎着,肘击狠狠砸向王兵肋部。
“呃!”王兵闷哼一声,手上力道却更狠,拳头照着对方面门砸下!
砰!砰!
黑衣人曲臂格挡,但第三拳还是突破防御,“咔嚓”一声,鼻梁骨断裂的脆响清晰可闻。
可就在这时,王兵的动作突然僵住——他肩膀的枪伤崩裂了!鲜血浸透衣服,顺着手臂滴落。
黑衣人抓住机会,染血的手指猛地抠进王兵伤口!
“啊——!”王兵痛得青筋暴起,却仍死死压着对方,手肘狠狠砸向黑衣人咽喉。
黑衣人狞笑着一个膝顶,“咚”地撞在王兵腹部。这一击让王兵终于脱力,“啪”地摔在水泥地上。
黑衣人翻身就要逃——
“别跑!”
王兵染血的手如铁箍般攥住他的脚踝!
“放开!操!”黑衣人疯了似的用另一只脚猛踹王兵肩膀,鞋跟每一下都碾在伤口上。
“噗嗤!”
鲜血从撕裂的皮肉里涌出,王兵整张脸因剧痛扭曲,可那只手却越攥越紧,指甲都陷进对方皮肉里。
黑衣人彻底慌了,他猛地翻身,染血的手指如鹰爪般掐向王兵的喉咙!
“呃——!”王兵的呼吸瞬间被扼住,脸色涨红,青筋暴起。
我死死盯着黑暗中扭打的两道黑影,手指扣在扳机上,却迟迟不敢开枪——根本分不清谁是谁!
“咳咳咳!!!”
王兵的惨叫在暗道里炸开,撕心裂肺。
不能再等了!
我猛地抬起枪口,对准黑影——
“砰!砰!”
两声枪响震得耳膜刺痛。
黑影一僵,随即重重栽倒。
“兵哥?!”我冲上前,心脏几乎要撞破胸膛。
黑暗中,只有粗重的喘息声回应我。
我颤抖着掏出手机,屏幕亮起的瞬间,微光映出王兵惨白的脸——他还活着!
“操……”他咳出一口血沫,艰难地支起身子。
而当我将光线移向另一具躯体时,血液瞬间凝固——
这不是何悲。
只是一张陌生的、狰狞的脸,额头上两个黑洞洞的弹孔还在汩汩冒血。
“妈的……”王兵一拳砸在地上,“可惜了。”
我背靠着潮湿的墙壁,缓缓滑坐在地。
这是我第一次杀人。
枪还攥在手里,掌心黏腻的汗水混着硝烟味。
我能感觉到自己的瞳孔在黑暗中放大,呼吸短促得像被人掐住脖子。
手指不受控制地颤抖。
“阿杰!”王兵的声音突然在耳边响起。
他染血的手按在我肩膀上,力道沉得发疼。
王兵没有再说话,只是静静地靠在我的身边,他知道,这种事情只能靠我自己去缓解,他能做的,就是在身旁陪着我。
有时感觉,杀一个人很简单,有时又觉得,杀一个人很难。
我们在暗道里沉默地等待着,只有彼此的呼吸声在黑暗中交错。
滴答、滴答——
不知是血还是渗水,落在水泥地上的声音格外清晰。
直到——
**“兵哥!你们在哪儿?!”
小迪的喊声从远处传来,紧接着,一束刺眼的手电光划破黑暗,照在我们狼狈的脸上。
“操,总算找着了!”小迪踩着碎玻璃冲过来,红发在光束下像团跳动的火。
我这才发现,自己的手已经不抖了。
杀人这件事,似乎就这样被身体接受了。
……
战斗结束了。
纺织厂外,横七竖八地躺着人——有我们的兄弟,也有大何的手下。几个还能动的正互相搀扶着站起来,有人捂着流血的胳膊骂娘,有人跪在地上给同伴做心肺复苏。
死了三个,重伤七个。
我站在废墟般的厂房门口,夜风裹着硝烟味灌进肺里。抬头看,天上连颗星星都没有,整个城中村被一种粘稠的黑暗吞噬,路灯也相继着熄灭,黑暗笼罩着一切。
“走了。”洪岩拍拍我的肩,他半边脸都是血,身上的衣服显然成为了一件血衣。
虾子猛扛着砍刀,刀尖还滴着血,大摇大摆地走过来,咧嘴一笑:“你们是没看到,我刚才砍翻了好几个!”他拍了拍胸脯,声音洪亮,“老子今天算是站起来了!”
我看着他身上几处刀伤,虽然不深,但血已经浸透了半边袖子。可他的眼神却格外亢奋,像是终于证明了自己。
我冲他点点头,勉强扯出一丝笑。
在洪岩和财神的安排下,我们分批离开。
第一批是重伤的兄弟,被架着或背着,悄无声息地钻进巷子深处的面包车。
第二批是轻伤的,互相搀扶着,骂骂咧咧地走向村口。
最后才是我们这些还能走的,警惕地扫视四周,确保没有遗漏的痕迹。
我走在最后,回头看了一眼纺织厂——那座曾经的制药堡垒,如今只剩下一地狼藉。
……
次日清晨,薄雾笼罩着城中村。
两辆警车缓缓驶入村口,轮胎碾过碎石路,发出细碎的声响。车门打开,四五个穿着制服的警察走了下来,为首的正是刑侦大队的胡队长。
“拍照,取证,别漏任何细节。”胡队叼着烟,眯眼扫视着破败的街道。
拿相机的年轻警员立刻行动起来,对着打斗痕迹、血迹、甚至墙上的弹痕“咔嚓咔嚓”拍个不停,嘴里还念叨着:“这地方昨晚是打仗了吗?”
其他几名警察则径直走向纺织厂。推开门,里面一片狼藉——破碎的玻璃器皿、翻倒的实验桌、烧焦的布料……但奇怪的是,没有一颗弹壳。
“呵,专业啊。”胡队冷笑一声,用皮鞋尖踢了踢地上的碎玻璃,“连弹壳都清理干净了,看来是行家。”
他们顺着楼梯下到地下二层,昏暗的灯光下,制毒设备虽然被砸烂,但残留的化学药剂气味依旧刺鼻。
“妈的,原来大何的窝点藏在这儿!”胡队蹲下身,捡起半片蓝色药丸,在指尖搓了搓,“县里流出去的货,八成都是这儿造的。”
旁边的警员低声问:“要不要查查神龙会?昨晚的动静,他们肯定参与了。”
胡队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灰,意味深长地笑了:“查什么查?让他们自己咬,省得我们动手。”他顿了顿,“再说了,人家‘热心市民’帮我们端了毒窝,我们总不能恩将仇报吧?”
众人心领神会地笑起来。
回警车的路上,一个年轻警员凑近胡队,压低声音:“胡队,这制毒窝点一破,您怕是要升副局了吧?”
胡队斜睨他一眼,故作严肃:“瞎说什么?我们警察破案,那是为了人民安全!”
警员嘿嘿一笑:“是是是,为人民服务!不过……您要是荣升了,可得拉兄弟们一把啊。”
胡队没接话,只是嘴角微微上扬,拍了拍对方的肩膀。